锦瑟过去梣禾宫时,喆贵人正坐在院子中的藤椅上小憩,身侧石桌上摆着的果子有些蔫了,皱巴着皮,糕点也有着发黄的迹象,只有茶水还有些生气,冒腾着热烟。
见到锦瑟过来,站在一旁侍候的素霜本想上前将喆贵人唤起来,锦瑟却连忙摆了摆手,走上前看着石桌上的糕点轻声道,“想来这段时日梣禾宫没少受人冷眼。”说完,便坐在喆贵人对面的石凳上,示意素心将手中提着的食盒递给素霜。
素霜示意站在一旁的宫人将桌上的果盘和糕点撤下去,一边半跪在石桌前将食盒中的糕点摆上,一边低声道,“外人不过看在娘娘的面上送些东西过来,可东西是送来了,怜悯恻隐之心也在皇上面前表现了,剩下的好坏参半,梣禾宫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虽说而今焦氏被废,可也毕竟在宫中待了这么些年,上至总管下至宫人,皆有受过栖梧宫恩惠的。
焦氏此番出事说到底全是因着梣禾宫,梣禾宫没了皇嗣的庇佑,喆贵人又时常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先前锦瑟在的时候梣禾宫再如何也有锦瑟接济,自锦瑟进了王府,梣禾宫便是每况日下,莫说没了肚子的喆贵人,便是陈贵人也受到了牵连。
喆贵人这些时日也不知是怎地,茶不思饭不想,日渐消瘦不说,每日夜里时常梦魇惊醒,连带着身边侍候的宫人也难得安生。白日里喆贵人本就觉浅,察觉到来人,便径直睁开了眼,撑着藤椅坐直了身子。
见到来人是锦瑟,先是怔愣了一下,其后才轻笑了一声,“公主,”将将唤了句又连忙改口道,“瞧臣妾这记性,现在该唤王妃娘娘了。”
锦瑟端起面前素霜斟好茶,放在鼻尖嗅了嗅,浅浅地抿了一口,才放回石桌上,抬眸看向喆贵人,淡淡道,“不过是个称谓罢了,贵人想如何唤便如何唤。可有些事,不是贵人想做便能毫不忌惮去做的。”
听闻锦瑟这般说,喆贵人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更显疲惫,俯身捻起一块糕点直接一整块塞到口中,一边嚼着一边道,“臣妾有些日子没有吃到这般新鲜的糕点了,吃相不好,若是惹得娘娘不喜,娘娘可莫要笑话。”
锦瑟看了一眼喆贵人伸向桌上糕点的手,眼眸深邃地盯着她的脸,想要在她脸上瞧出几分不适来,却是无果,不禁沉声道,“贵人吃相一向不好,锦瑟可以不在意,可难保旁人不会。”
喆贵人自知锦瑟话中深意,不禁将手收了回去,眼眸含笑地看着锦瑟,“趁着雨还未落大,娘娘若是不愿蹚这趟浑水,自可转身离开。”
锦瑟闻言,没有急着应话,只是垂眸看着喆贵人微微隆起的小腹,过了许久才轻声道,“贵人不为旁的,总也要为腹中的孩子想想。”
喆贵人摇首,不着痕迹地摸向小腹,语气也变得愈发温和,“该来的挡也挡不住,臣妾已身陷囹圄,又怎能全身而退?”
说到这,这才抬眸看向锦瑟勾了勾唇问道,“臣妾而今所为所言,娘娘不是更能领会吗?”
锦瑟怔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喆贵人话中的意思,便听得身后传来了陈贵人的声音。
“娘娘?”
看到锦瑟与喆贵人同坐,陈贵人不禁怔愣了一下,快步走上前朝锦瑟欠了欠身,又同喆贵人颔了下首,坐在锦瑟一旁的石凳上,略显责备地看着斟茶倒水的素霜低声问了句,“娘娘过来,你怎地未去我殿中通禀一声?”
素霜正准备应话,喆贵人便率先开口道,“陈贵人而今气势大了,连得本宫身边的人也要管教。”
听出喆贵人话中的酸意,陈贵人脸上多少有些难堪。喆贵人卧床的这段日子,确是她在掌管梣禾宫大大小小的事,管事的架势自然多少带了些,可方才问素霜却不过是她随口一说。
素霜将茶杯递到陈贵人面前,亲切道,“贵人这些时日夜里总是难眠,午后又觉浅,若非奴婢在跟前侍候着,怕是一会儿也睡不得。陈贵人而今既是见着了王妃娘娘,便莫要怪奴婢了。”聚书库jushuk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