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弋良伤心地望着她,不知该如何话语。
“那你之前都是怎么拒绝别人的?”
林锦冒出头突然问道。
“一般都是敲晕拎去见他娘。”
“那不一般的呢?”
楚郩想了想,说道:“有个仗着轻功不错的追着我死缠烂打一个月,让我逮住把头发剃了。”
“”林锦眨眨眼,“然后呢?”
“然后他由爱生恨,放言要与我不死不休,追杀三千里。”
“结果?”
“追杀不到百里,就因没脸见人跑了。”
林锦“啧”了一声,“真狠啊。”
“所以,许公子你还不走?”林锦扭头看向他,顿了顿,从楚郩怀里离开,又道“你还好吗?我送你回去吧。”
许弋良浓眉耷拉下来,明亮的双眸噙满泪水。
“不用你管,”冲林锦喊完,许弋良不甘心地看着楚郩,咬牙道:“我不会放弃的。”
他转身离开,泪珠在垂眸的一瞬间落下,留在他身后的一株野草上。
林锦和楚郩沉默了一段时间。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林锦看着楚郩,“你对他似乎还挺上心,要不要”
要不要什么,他没说,只是看着楚郩。
楚郩也看着他,眉头微挑,“是不是因为小时候缺爱,所以长大后总会对所有人带有一丝自己也察觉不到的恶意,去揣测?”
“我,”
“你有。”楚郩打断他,“你现在很高兴对不对?”
林锦瞪着她,不说话。
“你本身是欣赏许弋良,对他有好感的,但因为他要和你抢人,所以你要不惜手段以最佳的姿态打败他,并且享受这份胜利,对吗?”
林锦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这件事有更好的处理方式,你却选择了最残酷的一种,示敌以弱,然后全力给他雷霆一击,你很喜欢打心理战?”
“是,”林锦下巴微微抬起,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说道:“你说的没错,我的东西,谁都不能觊觎。我就是要给他一个教训,谁给他的胆子敢来跟我抢人,还跟我叫嚣。”
楚郩叹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我是一种人,只不过我懒得弄这些弯弯绕绕。”
林锦哼道:“所以你就剃人家头发?你比我还无耻。”
楚郩“啧”了一声,轻轻碰了一下他的额头,“你方才跟那许公子说了什么,惹得他大怒,声音太小我没听清,你跟我再说一遍呗。”
“不,”林锦摇头道:“本来就是避着你说的,怎么可能再跟你说一遍,想都不要想。”
“不说?”
林锦坚定道:“不说。”
“这可由不得你,”楚郩拉着他转了半圈,把他按在树上,手撑在他耳侧,低声问道:“说不说?”
“不,唔唔,”
半响后,楚郩掐着他的下巴,问道:“你不是聪明吗?这都学不会?”
林锦眼角噙满泪光,大口喘气,“你,别太过分,唔,够了”
“不够,怎么能够?”楚郩沉声笑道:“你方才吻我的气势哪去了?”
林锦求饶道:“我说,我说,说还不行嘛,唔,”
“不行,太迟了,
“你就是找借口,”林锦偏头避开楚郩的嘴巴,“错过这次我绝不再说,你可想好了。”
“”楚郩想了想,道:“行,你说,到底说什么了。”
林锦清了清嗓子,抬眸瞅了眼楚郩,缩了缩脖子小声说:“我说,你管我喜欢不喜欢她,她喜欢我不就够了。”
“原话,”林锦嘲道:“他以为我在五层,但其实我已经到了十八层。”
他微微抬起下巴,带着点得意洋洋,“他头脑简单,自以为有点小聪明,其实段位太低,根本不配做我的对手,我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没放在眼里还跟他叭叭那么多话楚郩轻咬了下他的嘴唇,低声问:“那你喜不喜欢我。”
“”林锦结巴道:“自然是,喜喜欢的,”
楚郩笑问:“喜喜欢的是什么新的表白方式?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
林锦小声问:“你喜不喜欢我?”
“我?”
“嗯嗯。快说啊,”
楚郩轻吻了下他的额头,低声道:“长安,我爱你。”
“爱?”林锦微微有些困惑,看着她说道:“怎样才算爱?上次在爹哪里,你说爱我,所以我说我也爱你。但,我其实不太明白,喜欢和爱是什么区别,
你就从来没说过喜欢我,你只说过你爱我,但我就只会想到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是不太能说的出口的,为什么?”
“这要我怎么说,”楚郩目光深了深,站直了身体,顺便把他也拉起来,苦笑道:“你要问我喜欢不喜欢你,那我自然是喜欢的,可我更想说爱你。没什么原因,我就是这么想的。”
林锦皱眉:“那为什么我只能说喜欢,说不了爱?”
“你问我?”楚郩抬高声音问道。
楚郩唤出青莲剑,化出剑鞘,一并塞给林锦。林锦抱着剑问:“你不是要打架,怎么把剑给我了?”
楚郩嫌弃道:“鸡肋,没用,你拿着吓唬人吧。”
林锦低头看手中的绝世神器,哑然失笑。
绝世神器青莲剑委屈的光泽都黯淡了许多。
“好吧,你这就要走?”林锦抱着剑,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问道:“你这就要走?要注意安全,别受伤,你那个药真的很疼的。”
楚郩轻轻笑了一声。
转身将他抱到官道上,微侧目,拉着林锦吻了吻他的面颊,低声道:“你记着就好,最好不要受伤,剑不要离身,跟在皇帝身边。”
楚郩后退几步,身形渐渐消失在树林。
“啊!”
一声尖叫吓得林锦心尖一颤,猛地侧头。
一个穿着绿衫的小公子哒哒哒地跑过来。
“呀!她怎么不见啦?”吕青青跑到林锦跟前,稀罕地看着他手里的剑:“这个剑好漂亮,比我姐姐的那把剑要精致多了,简直像是玲珑阁的文老亲手打造的首饰一样漂亮!”
林锦微微松了一口,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子,笑道:“吕小公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林哥哥,不止我一个人哦,这里的林子太大啦,我跟姐姐她们走散了,”吕青青越说越委屈,又突然高兴起来:“幸好遇见了你,要不然青青今天就要喂大野狼啦!”
林锦刚想说话,吕青青又蹙着小眉头道:“刚才那个穿黑衣服的贼人跑的真快,她敢欺负林哥哥,青青要把她抓去喂大野狼这样大野狼就不会吃姐姐她们了。”
林锦:“”
“林哥哥,你这把剑好漂亮啊,可不可以借给青青玩一下?”吕青青脆生生地说道:“青青玩一下就还给林哥哥!”
“这”林锦犹豫了一下,说道:“可以让你抱一下,但是不能拔开。”
虽然你也拔不开林锦看着才到他肩膀的小萝卜丁心道。
“好耶好耶!”
吕青青接过青莲剑就要往怀里抱,
“砰!”
林锦只感到眼前绿光一闪,青莲剑已经回到他手里,小萝卜丁躺在三丈外哇哇大哭。
“青青,”林锦看了一眼青莲剑,大感头疼,怎么跟主人一个德行。
吕青青嘹亮高昂的嚎叫摧残着林锦的耳朵。而他已经很多年没体会过这种做了坏事怕被别人抓到的微妙心情,一边束手无措的哄着小萝卜丁,一边担惊受怕会有人经过。
北山大自然有北山大的好处林锦欣慰的想。
“好了,青青不哭,哥哥,哥哥帮你揉揉,”屁股。
林锦捂脸,天哪,怎么办。
“青青!”
“青青你在哪?!”
“青青!你在哪里啊?”
林锦望向林子深处,心道:“糟糕,吕家人找过来了这也,太能哭了吧,怎么办呢。”
“别别哭了,再哭,再哭大野狼要来了。”
“嗝儿,”吕青青打了个哭嗝儿,害怕的往四处看了看,钻到林锦怀里,小声说:“我,我不哭了,大野狼不要来。”
林锦哭笑不得,问:“那你还痛吗?”
吕青青抽噎道:“痛也不哭了。”
“”林锦立时产生了那么一丝丝的罪恶感,“那你起来,哥哥带你去找你姐姐好不好?”
“好。”
林锦拉起他,拍了拍他身上的土,不小心拍到他的伤,吕青青嘴角一瘪,吓得林锦盯着他看,生怕他再次哭出来。
吕青青抽抽鼻子,小声说:“林哥哥,刚刚,我为什么飞了?青青好疼啊,”
“”这我没法回答啊,
林锦检查了一下,除了被摔了屁股,再没别的伤,顿时心安了不少。牵着他的手往前走了走,一个女子满脸焦急地冲出林子,看见他们连忙回头大喊道:“找到了,找到了!”
“大姐,”吕青青一看见她嘴巴又瘪了。
吕虹急匆匆对林锦作了个揖,低声训斥弟弟:“你乱跑什么?”
“吕小姐,”林锦顿了顿,将吕青青轻轻推了出去,说道:“方才我一时大意,害得,”
“呜呜,”
吕虹一把拽过吕青青,牵扯到了他的伤口,小萝卜丁嗷嗷大哭。
“大姐坏,我要找娘亲”
林锦欲言又止,吕虹一脸尴尬的看着他,不好意思道:“多谢林公子照顾舍弟,舍弟,顽劣,给林公子添麻烦了。”
“是我的不是,”林锦歉意道:“方才,说起来吕小姐可能不信,我这把剑它,”
“大姐!青青找到了?”
一道女声从林中传来,再次打断了林锦的话。
吕虹歉意地看了眼林锦,喊道:“找到了,都叫过来。”
陆陆续续从林子里跑出来四个女子,看见林锦皆是一愣,微红着脸给林锦作揖。
然后转身训斥还在嗷嗷大哭的小萝卜丁。
林锦无奈,道:“不要责备他,其实,”
“林,林公子,”吕嘉大约是找人太着急,脸红的厉害,结结巴巴地说:“您不用说,青青就是被我们宠坏了,给您添麻烦了。”
然后就是狠狠地一鞠躬,大声道:“谢谢您。”
林锦:“”
“他受伤了。”林锦觉得再这样下去这件事就说不清楚了。
“我干的。”林大公子略有些不好意思,声音小了几分。
吕家姐妹一听吕青青受伤了,急忙拉着吕青青看,弄得吕青青又是一阵嗷嗷。
完好无损。
就是哭的太惨,太丢人。
吕虹愧疚道:“林公子,是我们给你添麻烦了,青青还小,不懂事,冒犯了您。”
其他三人连连称是,连连道歉。
林锦:“”
“这么说吧,他刚拿着这把剑,然后整个人就飞出去了,伤了,嗯。”林锦真诚地看着她们:“我也没想到会如此,十分抱歉,稍后我会送些伤药,请医师为吕小公子看看。”
吕家姐妹面面相觑,齐齐地看向吕青青。
吕虹问:“青青,你怎么了?”
“屁股好痛,”吕青青抽抽噎噎的说:“就突然飞了,摔得屁股好痛,呜呜,还有大野狼,呜呜,”
吕嘉有些懵,蹲下来擦了擦他的眼泪,问道:“青青,你说清楚,怎么就飞了?”
“飞了就是飞了,二姐好讨厌,一直问,”
“青青,”吕虹指指林锦,“那位哥哥你认识吗?,”
看了林锦一眼,吕青青继续抽噎:“哥哥保护我。”
吕虹松了一口气,再次看向林锦,半躬身作揖道:“多谢林公子。”
青青顽皮,估计是自己摔伤了一直哭,林公子真是太善良了。
林锦:“?”
“去哪?”柳婴羲一把拉住低头从身边走过的弟弟。
柳婴若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道:“林公子。”
惹不起柳婴羲退了一步,做了个请的姿势。
“你看你那点出息。”柳婴若瞪了她一眼,继续失魂落魄地走过一层又一层的帐篷,在外围的一条小溪边蹲着发呆。
蹲了半响,脚有些发麻,站起来走了走,忽然听见啜泣声,走到前面的大石头旁一看。
嘿,老熟人了。
坐到许弋良旁边,叹道:“说了不让你去,这下死心了吧?”
许弋良自顾自地抹着眼泪。
“林哥眼里揉不下沙子,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柳婴若也自顾自地说着:“同为天下沦落人,一个更比一个惨。”
“唉,你别哭了,哭的我也想哭了。”
“闭嘴,吵死了。”
“可是不说话我就想哭。”柳婴若慢吞吞的说:“我前两天听见我娘说该给我找个人家了,我不想嫁给一个陌生女人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你的,敢跟你娘拍桌子叫板,敢把媒人赶出家门,还敢跟林哥抢人。”
柳婴若扔着面前的石头泄愤,“我娘一大声说话我就害怕了,这两年我跟着林哥做事,我娘才对我温和了许多。林哥对我也好,如果可以,我想跟着林哥,不想回家,不想嫁人。”
“我姐也窝囊,可她能接我娘的班,要是我是女子就好了,我姐那么窝囊,她怎么不是个男子呢。”
“他要是男子,我肯定不会让娘逼她嫁人可她从来不在我娘面前帮我说话。”
柳婴若双手捂着脸,不说话了。
连汝若从外围巡查过来,发现小溪边竟然无人站岗!若是有刺客从此方潜入,后果不堪设想,面色沉沉的踱步在小溪边,头一抬。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许弋良满脸冷意,“滚!”
柳婴若指尖微顿,将头埋进双膝,心里祈祷她快快离开,又很舍不得她走,委屈的泪水决堤,没忍住哽咽了一下。
“他怎么了?”连汝若一脸莫名其妙:“许公子你这是作甚?”
许弋良倏然起身,从腰间抽出鞭子,一鞭子砸在地面上,砸的碎石乱飞,厉声道:“让你滚,聋了吗?!”
连汝若脸色微变,退了一步,蹙眉道:“不可理喻。”
“你说什么!?”许弋良声音像是淬了寒冰一般,扬手就要一鞭子甩过去。
“许弋良!”柳婴若一把拉他的挥出的鞭子,吃痛的哼了一声,惊怒道:“她不会武,你这一鞭子是要去了她半条命吗?”
许弋良看着他溢出鲜血的手掌,面色阴沉到了极点,恶声怒骂:“不知好歹!”
扔了鞭子,愤恨地瞪了连汝若一眼,转身便走。
连汝若散去凝在掌心的内力,看着挡在她面前的柳家公子的后脑勺。
走到侧面,柳家公子已是泪流满面。
“你,”连汝若一惊,看见攥着鞭子的手鲜血淋漓,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你,逞什么强?我一个女子还怕挨鞭子不成?”
柳婴若看着她,将手抽出来,淡淡道:“状元郎多心了,弋良这一鞭子打下去便闯祸了,我只是怕他冲动弋良今日心情不佳,冒犯了状元郎,还请状元郎莫要责怪。”
连汝若张了张嘴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捡起鞭子,垂在身侧的那只手一滴一滴往下落着血,一声不吭地道了声“告辞”,慢慢走远了。
回了营地,林锦让玉岚请了位宫里的男医师亲自去瞧吕青青,吕青青已经趴着睡着了,屁股蛋青了两大片,但是不严重,抹上药膏三四天就好了。
吕大人得知此事,亲自来向林锦道谢,让林锦很是哭笑不得。
又将事情原委解释了一遍,吕大人开始自惭形秽,连声说是自己教子无方,冲撞了林公子,改日一定上门致歉。
林锦婉拒了,临走时觉得实在亏欠吕小公子,便道:“吕大人,我很喜欢吕小公子,希望您能准许吕小公子来府上陪我说说话。”
吕大人受宠若惊,又说了好一番感激的话。
林锦一身疲惫地回了帐篷。
“公子,你为什么一直说是你造成吕小公子受伤啊?”
林锦无奈道:“确实是我的过错。”
玉岚一脸茫然,“怎么可能,您温文尔雅,就算那吕家的小公子再顽劣,您也瞧不上和他动手吧。”
林锦皱眉:“胡说。吕小公子何时顽劣了?”
“他娘和他两个姐姐不都那么说的么。”玉岚小声嘀咕。
“吕家人说是自谦,你怎么这点眼色也没有,这吕大人和她那两个女儿分明极宠吕小公子,这般话语日后莫要再说。”林锦沉声道:“那吕小公子家教极好,极讨喜,我说喜欢他是真喜欢。”
想了想,又补充道:“明儿让御厨做几道点心送过去,你亲自去送,帮我看看吕小公子怎么样了。”
玉岚应了一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