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止——”我一路都不敢停下来歇一步,生怕耽误了时辰,叫他们多淋了些雨。好在到廊台上瞧见了孟相止的身影,这雨也不见小,硬着头皮走回去怕是全身都得湿透,只得在檐下踱步,急不来的。我一边大声唤着她,一边朝她招手。
“薛姑娘,是你么?”她隔着老远看不得太清,也不太敢认的模样,额前的碎发早已被浸湿,紧紧贴在头皮上。
“是我,你将伞拿着先回去。”我赶忙往前跑去,见她这副模样,指定是着了凉,莫要再多磨蹭了。
“薛姑娘,你不同我一起回去吗?”她心中似是有万般的疑惑,又忙得整了整抱在怀中的书,虽说衣裳上淋得湿漉漉的,但竹帛上却没沾上一滴水。总归是在宫里当差的,贵人们要的东西可不能轻怠了,小小的一件物什可比人命金贵多了。
我摆了摆手,转而上前把怀中另外一把伞递给了她。“应先生对我而言有知遇之恩,今日我必得去寻他。你且先回去裹着些衣裳,莫要在外头吹风着了凉。”
“那你早些回来,今日之事还需多谢。”还未及她说完,我便要先走了。打小起就怕旁人挂心于我,也许是不想身上带着过多牵挂,总觉着浑身不自在。
我头也没回地往画院的方向跑去,生怕夜雨里行路不方便,我只挑了一罐小的膏药揣在怀里,大致也是够用的。也不知他此刻是好还是不好,在宫里当差也有段日子了,总学不会低头,空叫人担惊受怕。
在路上时我一直想要问自己,为何要这般急不可耐想要去到他身边。说到底我对他并不是知根知底,对他一切的好,终究只能是借着薛姑娘的名头。人人都称我一句善解人意的薛姑娘,这时才真切觉着自己做不回桑家女儿了。我不知世人如何评断桑家,估摸着也同上官氏一般被戴上不忠的帽子。我要是被捆上街游行,怕是要遭万民丢烂菜叶子的。
许久未得知爹爹的消息,大概也是在颠沛流离之中吧。平日里我还能宽慰着自个儿,还能和他瞧见同一轮圆月。今儿的月都被浓雾掩着了,叫人瞧不出个所以然。爹爹年岁渐长,不知是否安然入眠,有无躲过追兵,有无好好用膳,我都是一无所知的。宫墙隔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除了哪个嫔妃又得宠了,哪个宫女儿又高升了,我所知寥寥。
不敢多想,生生把流到眼眶里的泪水又挤了回去,这些只能被永久地埋在地里,烂透了我也不能开口。从出掖庭的那一刻起,我只能做薛吹雁,那位裹着面纱也能让应秋水念念不忘的女子,温文尔雅的薛姑娘。
不知过了多久,才到了我要去之处。我理了理衣裳,用帕子擦了擦头上细细冒出的汗珠,重新端起薛姑娘的作态来。强迫自己一颦一笑皆要得体大方,这才叫住殿前内侍引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