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责,一种因久违而陌生,隐藏压抑,埋伏得极深的强烈情绪浮出成凌的心底,紧紧抓住了他,抓得他甚至有一瞬冲动的念头。
那并不是什么具体的念头,转瞬即逝,甚至捕捉不到它的内容,但强烈到差点夺过成凌的理智。
他知道当下的情况,触动了自己一段关于往事的记忆,但显然现在不是被过往情绪干扰的好时候。
钟哲已经陷入危险,他要找到他,一定要先一步找到他。
现在,行事必须更为小心,那个在快餐店里接头的男人,钟哲跟踪的目标就是关键。
成凌不敢有丝毫大意,他以超强的记忆力,仔细回忆所有走过的普通车厢,从头至尾,没有一张面孔和那个接头男人的脸相重合。
签字笔落在了餐车上,再往前就是一等车厢,包括两节商务车厢,一节豪华头等车厢。
就在成凌正思索着的时候,连接餐车的商务车厢门打开,走出位漂亮的女乘务员,她来到吧台,报了两瓶香槟的名字。
酒保边忙碌边笑道:“一大早就这么能喝啊?”
“一帮搞音乐的,大概是巡演成功,签了唱片什么,总之要庆祝一下。”女乘务员眨了眨眼,因为吧台边有人,不好多八卦客人,她礼貌地朝成凌笑了笑,托着酒杯和香槟重又回到车厢。
成凌坐定在吧台前,要了一杯冰水。
他心中已有了设想,开始随意和酒保攀谈,“是什么明星乐队吗?我还挺喜欢音乐的,说不定有机会要个签名什么的。”
酒保笑道:“应该不是您想的那种,像个小型室内乐团,不像很有名的样子。而且他们应该不希望被打扰,这不,把整节商务舱都包了。”
成凌已经完全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他随意又聊了几句,退出了餐车。
窗边,铁道两侧的深秋景物快速向后飞驰,成凌已彻底恢复了耐心和冷静,他像狩猎的狼一样等待着,在人群中隐没了存在感。
如果这些人包下了一整节车厢,那么他就没必要进去打草惊蛇。
他可以肯定钟哲的失踪和这些人有关,现在乘务员在车厢内服务,至少这两个多小时的路程里,对方不会急着动手,钟哲是安全的。
一旦车停了,就可以见机行事。
列车准点停靠在巴黎北站。
成凌紧紧盯住商务车厢的动静,一群喝得半醉的乐手下到站台,漂亮的女乘务员在台阶处和他们道别,他们中有几个高举起手,吹着口哨向她挥舞告别。
成凌敏锐地观察到其中一人的手掌上,明显有着几块不同常人的茧子。也许玩乐器的人也会有这样的手茧,但成凌更清楚一个常年训练使用枪支的人,手茧的厚薄分布。
车站上的人陆续散走,车厢渐空,直到最后,那个快餐厅里接头的男人才踏出车厢,深咖色毛衣,围巾遮挡住了大半张脸。
没有,所有的人都已下车,依然到处不见钟哲的身影。
成凌想过他们会胁迫钟哲,或者弄晕了他后随便对乘务员撒个谎,病了,醉了也就糊弄了过去。
然而一个大活人,是如何消失在狭窄的列车上的。
甚至连卫星信号都被屏蔽过去。
成凌遇到过比这还棘手的情况亦不止一次两次,但从没有像此刻这样叫他心跳加速,且控制困难。
伪装乐团已开始往站台外走,是冲上列车再搜索一遍,还是紧跟这些人出站。
成凌果断选择了后者,必要时他笃信自己的直觉。
一群人走到半路时,两个行李员推着几车大小不一的乐器赶到这些团员身边,帮助他们出站装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