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使们结束后就是女吏,司彩司的女吏不多,很快花就投完了,结果和前面没有太大区别,出乎琥珀意料之外的是童姑姑竟将手中的五朵花投了三朵到琥珀的緙丝前。 上面坐着的女吏们谦让了一下,最后还是由方司彩最先。方司彩手中有十朵花,她将其中的四朵花投给了鱼跃龙门,三朵投给了鱼戏图,两朵投给了琥珀的蝌蚪图,最后的一朵给了荷花图,算是很清楚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方司彩之后是彭尚功,彭尚功的也是十朵,彭尚宫的花分成了两份,一份七朵,投给了鱼跃图,另外的三朵投给了荷花图。 宋秦竺三位姑姑是竺姑姑先上去的,出乎意料之外的是竺姑姑将手上的十朵花全部投给了余琥珀的蝌蚪图。 人群中吃惊的人不少,但大家都小声的交谈着,不敢太大声。接下去宋姑姑将十朵花全部投给鱼跃龙门也就没有太过吃惊了。 秦姑姑的花也分成了两份,其中的六朵投给了鱼跃龙门,另外的四朵给了蝌蚪图。 “看来应该在那两个里面选出了。”唐小染小声的问道,“琥珀,可有你的。” 琥珀点了点头,指了指最右边的屏风。 “那个。”唐小染很是吃了一惊,“我觉得不怎样的,太过素净了些。”一点也不委婉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琥珀自然没有生气,其实她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当她看见顾女使也将她自己的十朵花投给蝌蚪图时,琥珀一向淡定的心也有些不平静了。 最后一个岳女使的花分成了四分,与方司彩的投法一样。 琥珀看着蝌蚪屏风前面的花,又看了看其余的三件緙丝的前面。 “琥珀,有可能是你赢的。”方蓉开心的道。 一旁的唐小染也点点头,“奇怪了,为何那些上面的女使女吏们喜欢你那种寡淡的緙丝呢。” 很快緙丝前的花就被童姑姑派人收走了,在等待的过程中,感到对面不善的眼光,琥珀看过去发现是程绿在看着自己。 程绿见琥珀看过来将视线转了回去,“卫紫,我觉得你的緙丝多好,那余琥珀的是什么,偏偏还有那么多的人投给她。” “我觉得卫紫的赢面还挺大的,很明显的方司彩和宋尚宫都看好那幅鱼跃龙门的,卫紫姐姐不会输的。”夏红很是相信自己的这番说辞。 “可是有两个将十朵花全投了余琥珀的屏风,这可是二十朵,是个太过庞大的数字。”程绿还是挺担心的。 一旁的卫紫只盯着琥珀的那屏风,半天没有说话,最后却说了一句,“说起来余琥珀应该挺自信的,她自己的花就是投给自己的緙丝的,我们可都没有这个自信。” “这是做假吧。”程绿不屑的看了余琥珀一眼,“不过她一向都这样的,以前在曾卉院时,除了自己她就谁都瞧不上的。不过我这次竟然输在她手上了,看她那屏风,我就没有觉得好的,什么古怪的图案。” “其实仔细看看,倒是一个有趣的故事。”看见程绿不善的眼光,夏红后面的话不敢再说了,她苦着一张脸看着自己的那幅荷花图,看来自己妥妥的垫底了。 很快比试的结果就出来了,琥珀得了四十二朵花,以一花的优势夺得了第一名。 琥珀从没有想过自己会获胜,这个结果也不是人所愿的,琥珀都可以看见坐在上面的方司彩和宋尚宫尴尬的神色,当秦司务开口要见这次获胜的女使时,琥珀反应迟钝了些,一个人影已经跪在了屋子的中央,琥珀一时进退不得。 “是你,你唤做什么?”秦司务声音难得的放松,不见严厉。 “小女使名为程绿,那获胜的緙丝并非我所緙,只是获胜的手段不太光彩,那余琥珀不仅让自己认识的女使将花投给了她的緙丝,她自己也将花投给了自己,这不是作假是什么。我跪在这里,只是不想姑姑们被余琥珀蒙蔽了双眼。”程绿出来时就豁出去了,一开口就将话急急的说了出来,她怕自己稍稍停顿就再鼓不起勇气。 “哦,这样说来那鱼跃图是你的了。”宋尚宫笑着道。 “不是,我的是那鱼戏图。”程绿赶紧答道。 “这倒是有趣了,哪一位是余琥珀,可真如这程绿所言,你将花投给了自己。”宋尚宫朝女使群中看了看。 琥珀走了出去,给几位姑姑和两位一等女使行了一礼,答道,“我的确将花投给了自己,可是也没有规定说这是不可以的。” “这样说来你觉得你的緙丝比另外三个都好。”宋尚宫继续笑着道。 “四个緙丝中自然是鱼跃图最好,可是我自己的緙丝我自己也花费了很多的心血,方司彩说将花投给自己最喜欢的緙丝,并没有说投给最好的緙丝,我的緙丝若是我自己都不喜欢又怎能让别人也喜欢呢。”琥珀的话不急不缓,整个人很是沉稳,不见半点慌乱。 宋尚宫笑了笑,有些为难的道,“只是这投花,虽然不曾明文禁止,可不投自己可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不是。我看不如将余琥珀自己的那朵花取消,她朋友投的就不说了,这样两緙丝也算是打平了,大家可是同意。” 宋尚宫的话自是没有什么人反对,琥珀现在也终于听出味来了,这宋尚宫虽说带着笑,说话也客客气气的,可没有一句话不是针对自己的,甚至还将作假的污水悄无声息的泼在了自己的身上。 琥珀觉得自己可以不在乎输赢,可若是不为自己说句话的话,作假的印象就深入人心了,以后想洗怕是也难了,前面余琥珀的名声已经不好了。在宋尚宫的有心之下,只怕以后会更不好了。 琥珀走到了屋子的中间,在跪着的程绿身边站定,道了一句,“宋尚宫,我有话说。” “哦,你不愿放弃自己这次的第一。”宋尚宫和气的问道。“俗语说的好,真金不怕火炼,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你的緙丝好还怕再来一次比试。” “不是,我并不在乎第一名,因为从一开始我就只是抱着参与的心态。我只是想澄清一点,我并没有让我的朋友投花给我,在投花的时候,她们根本就不知道哪一个緙丝是我的。就是现在宣布第一名是鱼跃图,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因为打从心底我也觉得鱼跃图是最优秀的。我现在只想说,我是将自己的花投给了自己,但我绝对没有让我的朋友将花投给我,这是比输赢更重要的事。”宋尚宫总是偏离话题,好在琥珀只认定了一点,完全不会被她带偏过去。 宋尚宫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过是件小事,程绿,你可是亲眼看到余琥珀的朋友将花投给了余琥珀的緙丝。” 程绿本就是随口一说,她当时一心一意的看着几个緙丝,根本就不知道余琥珀的緙丝是哪一个,也不会盯着看了,她低下头来,“是程绿妄言了,我并不曾亲眼看到。”程绿心中有些忐忑,怕余琥珀接下来得理不饶人,怕是会说出很多不好的话来。 “好了,好了,不过是无心之失,小孩子没怎么想就脱口而出了。”宋尚宫轻描淡写的道,“我看接下来要商量出一个章程来的好。” “到了宋尚宫这里,不成文的规矩也成了必须遵守的规矩,莫非这虹城的一切都要按宋尚宫的想法来不成。比试结果已定,还有什么可比的,再说投自己哪来的错。”一个声音凉凉的将宋尚宫的话打断。 宋尚宫心中一怒,知道一定是那个总是与自己作对的竺知记,不过她一向不会在众人面前发火,压下心中的怒火,以尽量平稳的声音道,“我不过是提议罢了,还是方司彩想收那余琥珀为徒。” 方司彩面上有些尴尬,只是选个徒弟的小事,她也不清楚简简单单的一场比试会引来如此多的不相干的人,一开始就觉得麻烦,可又不能不让这些人参加。她看了看一旁的彭尚功,可惜彭尚功一开始就低着头,看不到表情,也不知道具体的想法。 方司彩打心底更偏爱卫紫些,说到緙丝也更喜欢卫紫的鱼跃图,可要说让她挑余琥珀做徒弟,她也不是不愿意,只是有些可惜卫紫罢了,她在心底斟酌了下才开口,“既然这样,两件緙丝就并列第一,我这次就收两个女使学緙丝好了。” 就在这时,卫紫也学着程绿一样跪在了屋子的中央。 “卫紫。”方司彩唤了一声。 “你是緙鱼跃图的女使。”宋尚宫猜道,“你有什么话说。”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比试的结果已定,能够做方司彩徒弟的是余琥珀。我觉得余琥珀说的对,虽说不投自己是不成文的约定俗成,大家都心里知道,可终究没有写成文,余琥珀并没有错,其实余琥珀自己的那一票起的作用并不大,起关键作用的是竺知记和顾女使的那二十朵花。卫紫只想知道余琥珀的緙丝赢我们在哪里让两位姑姑将所有的花都投给了她。这样我也知道我输在何处。”卫紫诚恳的问道。 “方司彩,这司彩司一个两个的礼仪学的不怎样啊。”被问的竺知记有些不快的道。 “是,是。”方司彩赶紧应道,“你们三个还不下去。”看着跪着的两个和站着的一人,方司彩也有些头痛。 “好了,竺知记,你就别为难几个孩子了,我也想知道的。”秦司务开了口竺知记也不好反驳,口气仍旧不快的道,“其实不服气就不服气,非要说的委屈的很的样子,这种故作大方真是难看的很。比较起来,我倒更欣赏余琥珀将花投给自己,她不过做了你们几个想做而不敢做的罢了。” 卫紫的脸一下子红了,琥珀有些惊讶的看着竺知记,还是个很有趣的人的。她开始以为那竺知记应该是个不喜说话的人,想不到一开口就这样的尖锐,不过看起来竺知记与那宋尚宫有些不对付。 竺知记可不管下面的人的尴尬,接着道,“很简单,前面的三个我看过原画,都说緙丝胜于原画,可在我看来,就是最好的那鱼跃图也远逊于原画的。这八面屏风吗,虽说也不是很好,可是没有原画比较,细细看来,却也有些趣味,自然远超前面的三个緙丝了。” “你这也太强人所难了,不过是几个初学的緙丝,哪里比得上那些绘画大师的大作。”宋尚宫有些不同意竺知记的话。 “本来就是喜好问题,各人心中有自己的一把秤,我不认为有什么问题。”竺知记丝毫不在意宋尚宫的话,“顾女使,你可有特别的看法。” 顾令月站起身来,“其实我也是实在喜欢那屏风,真要说起来是给了我点触动吧。不过除去喜欢,这緙丝屏风也有过人之处。我还记得有人说过,墨学之中,大多只能称之为匠,而能称为家的凤毛麟脚,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屏风,却可以看出,这緙丝有不少的创新。緙丝本用五彩线,可这緙丝却是黑白,虽图案简单,可也深得山水画的精髓,比起彩色别有一番韵味。而且用緙丝讲故事有壁画的效果。不同于大多数的緙丝,别出心裁且有不错的效果,就冲这点,我就觉得这小女使有成家的潜质。这也是我将花投给那屏风的主要原因。” 琥珀没有想到那位一等女使顾令月竟然给自己的緙丝这么高的评价,她自己也觉得抬的太高了。 “说的不错。”竺知记先应道,“我也觉得这余琥珀今后大有可为的。” 卫紫没有想到会得了这样一个说法,她看了看一旁的余琥珀,看不出任何的喜怒来,只觉得自己似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或许她一开始去找宋尚宫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她看向主位上的宋尚宫,此时宋尚宫也沉默了。她有些怨恨的想,若是一开始没有听到童姑姑的那段话就好了。什么余琥珀只能打一辈子的杂,根本就是一个谎言。卫紫跪在那里,双手握的紧紧的,脑中一片混乱。 “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做坏人了。这本就是尚功局和司彩司的事,彭尚功,你说呢,今日你可安静的很。”宋尚宫背靠在椅子上,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