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霏雨阁回去后,琥珀一晚上都没有睡着,翻来覆去的想着长宁公主的那句话,她根本就不能去司制司,只能打一辈子的杂。余琥珀不明白在尚功局的时候为何没有人同自己说,就是红姨也半点都没有透露,若长宁公主说的是真的话,红姨又怎会不知,她又为何教导自己女红,这不是白费力气吗。可长宁公主也没有必要编这样的一个谎言来欺骗自己。 从床上起身,余琥珀敲了敲自己的头,若是能够想起以前的余琥珀经历的事情就好了。春晖园的事,冷宫的事,这样她也不会一头雾水,什么也不清楚。 想去想来,余琥珀决定相信长宁公主的那句话是对的,因为有文馨,琥珀觉得还是有可能的。起床披了件衣服,余琥珀喝了口水,这里还不错,晚上房间里还有温着的水喝。喝完水,余琥珀回到床上,没有躺下,而是靠在床头想着这件事。 长宁公主,燕王妃,虹城,若是没有长宁公主的那句话的话,余琥珀肯定毫无异议的选择留在虹城里,这里再不好,十五年后也是自由之身,可若签了卖身契的话,十五年后就不好说了,也许主子不错,今后有个更好的前途,但与其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琥珀宁愿相信自己。可留在这里的结果是打十五年的杂呢,余琥珀一时难以抉择。 天平的两端一端是自由和可以预见的将来,另一端是卖身契和祸福不知的结局,孰好孰坏余琥珀真的无法判断。 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个晚上,琥珀一晚上没有睡,等天亮了外面有动静的时候,余琥珀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她打了几个哈欠,洗了一个冷水脸,整个人才觉得有了点精神。 好在早上的时间是自己的,在画室的时候,琥珀一直都在发愣,没有动笔画画。曹蕙因为也跟着余琥珀画那第三幅画,一直都很认真,在第三次看向琥珀想问点东西时忍不住开口问道,“琥珀,你今日怎么了,一直无精打采的。昨日去霏雨阁遇见不好的事了吗?” 由于精神萎靡,琥珀的反应慢了半拍,抬头看见曹蕙担心的眼神时心中有些暖意,“没事,就是昨日没有睡好而已。” “昨日挺好的呀,不热不冷,也安静。”曹蕙不以为有睡不好的因素存在。 余琥珀想着曹蕙毕竟是权贵中人,应该对长宁公主府和燕王府了解的比自己多,问了一句,“八娘,你可知道长宁公主府和燕王府是怎样的?” 曹蕙被余琥珀问的愣了愣,倒是一旁的蝶衣插嘴道,“你问这些做什么,反正离虹城远的很,你又不可能去。” “我”余琥珀正想开口,旁边的读书声提醒她现在可就在书房的旁边,“我晚上找你说好不好,现在实在是累了。” 曹蕙点了点头,就见一旁的余琥珀又一次的低着头,这次她发现余琥珀闭着眼睛,似乎是在睡觉。她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画,将想问的问题收了回去,继续画画。 实在支撑不下去的余琥珀小睡了一会儿,醒来时觉得精神好多了,不过还是提不起画画的兴趣。 到了下午的时候,琥珀感觉整个人比上午要好多了,集中精神开始画画,也不再想那苦恼的问题,一整个下午完成的工作比想象中要多,用过晚膳后,琥珀今日也不挑灯画画了。曹蕙想着余琥珀早上的问题,也早早的回了住的地方。 “琥珀,好端端的问燕王府和长宁公主府做什么,离这里远着呢,在燕王和长宁公主的封地。”蝶衣这些日子同余琥珀熟了,说话也直接。 这些日子的接触,琥珀发现蝶衣这个人就是爱摆点架子,对曹蕙管东管西的,不过心肠不坏,对曹蕙是真正的好。 “其实是昨日去霏雨阁的时候,长宁公主和燕王妃说离开的时候要带我一起走,让我自己选一个。”余琥珀将昨日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 “看不出来啊,公主殿下和燕王妃看中你什么了,两位可不缺服侍的侍女的。”蝶衣有些不解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余琥珀昨日只想着如何选,还真没有考虑这个问题。 “余”,一向沉默的曹蕙只说了一个字。 余琥珀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说曹蕙说的是对的,她身上最大的价值便是“余”这个姓氏了。长宁公主嫁的方家现为墨学第一家,作为前墨学第一家的余家还是有存在的价值的,至于燕王,战场上打拼出来的,余家这个以兵器出名的家族自然能够被他看在眼中。想到这里,余琥珀突然觉得无论是长宁公主府还是燕王府都不是一个好的去处。虽说琥珀觉得自己与余家并无关系,可在别人眼中,自己身上已经打上了余家的烙印。 “蝶衣,你同琥珀讲讲吧。”曹蕙不喜说话,将讲解的工作留给了蝶衣。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从小到大,我基本上就不曾离开过这里,大部分的也只是听闻而已,琥珀,你就听听,不可以全当真。”蝶衣知道的不多,所以事先说清楚,有什么说错的也有了缘由。 余琥珀正在想事,听了蝶衣的话赶紧点点头,坐正了身子,将刚才的想法放下,认认真真的听蝶衣的讲解。 长宁公主的封地在渤海郡,渤海郡属于泽州,是泽州最靠近渤海的一个郡,避暑行宫夏宫便是修在那里,公主府据说就在夏宫的旁边。长宁公主作为先帝最为疼爱的小公主,大半个渤海郡作为她的封地,据说长宁公主一年有一半的时间住在渤海郡,另外半年则在方家所在的宁州陈郡。 余琥珀还是第一次听说宁州这个地方,其实十六个州她所知不多,问了一句,“那渤海郡离陈郡远吗?” “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蝶衣也只说的出大致的方位,她也不曾去过这两个地方。 “那到长宁公主身边会做些什么呢?”琥珀问道。 蝶衣想了一会儿回道。“我听闻长宁公主身边聚集了一批有才华的匠人,由长宁公主出资让他们在渤海郡制作些特别的物品的,就同虹城里的匠作监的匠人一样。我觉得你出自余家,跟了长宁公主也许也会被划到匠人那批里面,应该同普通的婢女不同。”蝶衣尽管不太确定,还是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琥珀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出路,又问了一句,“那那些匠人卖身为奴了吗?” 蝶衣点点头,“大部分是家中获了罪的,否则匠人总能找到口饭吃,不至于依靠别人。” 琥珀想着要是不是奴隶就好了,事情总是无法两全的。问完长宁公主,余琥珀又问了问燕王府的事。 燕王的封地在燕郡,不过这五年燕王一直在柳州坐镇,所以燕王燕王妃及五个孩子都在柳州。 “柳州是南方,听说是衣被之乡。那里的小娘子从小女红就好。”对于柳州余琥珀还是知道的。 “柳州你应该很熟悉,司制司的柳州人多的。”蝶衣想想就明白了。 “为何燕王要在柳州坐镇呢?”余琥珀不明白,在她的想象里,柳州应该地处南方,以中国古代的地缘来说,敌人都是来自北方,南方可以称之为敌人的很少。 “前朝余孽,据说前朝的太子最后出海了,舜国在海外有好几座岛屿的,离我们最近的一座岛屿若是顺风的话,只要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抵达。” 余琥珀还是第一次听说前朝的事情,还以为过了二十多年早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想来还一直都在周边虎视眈眈。“那要是我同燕王妃走的话,就要去柳州了。燕王妃是住在军营里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柳州离虹城可不近,打仗的事大家本就不喜欢提起的。”蝶衣想都没有想就摇了摇头,她是真的不清楚。 “那柳州那边的战斗激烈吗?”余琥珀问了问自己感兴趣的一个问题。 “离海边几百里地都没有住人,据说都是迁到内陆来的,那些海里过来的人抢了就跑,同草原上的人没有两样的。”蝶衣这次停顿了好久才说,这些消息她也是零零散散的听人偶然提起的,小娘子们很少提到战争的事情。“据说十年前那些舜国的人都攻进来了,好不容易才将他们赶走的,那边的情况比较的复杂,所以五年前燕王才会驻扎在那边,专门应对海上的情况的,不过我听说正在造大船的,也许是要出海打仗了。所以我觉得琥珀你还是不要去了,战场上刀剑无眼,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一个问题。” “我应该不会去战场的吧。”琥珀觉得不太可能。 “可你身处其中,谁又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呢,我觉得还是留在虹城要安全些。”蝶衣劝余琥珀道,“其实在虹城多好,你可以保留自己的姓氏,若是卖身为奴,也许今后你都再也不能用余这个姓氏了,今后你就只能称之为长宁公主家的仆人或是燕王府的仆人,就如同八娘说的,你最大的价值不就是你的那个姓吗,若连姓都没有了,你也就什么都不是了。”蝶衣其实不赞同琥珀卖身为奴,她是家生子,父母均为信国公府的奴隶,所以她从小就没有姓,只是有一个名字而已。 余琥珀听完蝶衣的话,心中一时更乱了,她朝曹蕙和蝶衣致了谢,离了她们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