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男主角,赵飞燕在金雪桐的记忆里见过。高大英俊,挺拔修长,小麦色的肌肤给那张过于清秀的脸添上了几分男子气概。 和平饭店的小提琴手,钱子俊。赵靖心尖上最爱的男宠。 开机仪式尚未开始,赵飞燕坐在一旁补妆。影棚里人来人往,甚是忙碌。 剧组的人知晓她的身份,表面上对她客气恭敬,背地里却免不了窃窃私语。毕竟金家从前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闹出那等丑事,遭人议论是难免的。 但议论归议论,更多的人还是惊叹于她另觅新欢的速度。 离婚才没多久,家中丧期未满,她便攀上了乔公子这根高枝,不知使了什么迷魂计,把向来不近女色的乔公子迷得神魂颠倒。 赵飞燕对这些流言蜚语从来毫不在意,她忽略掉所有异样的目光,一边喝茶,一边专心致志地晒太阳。 不多久,钱子俊进组,一同来的还有赵靖。 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多么登对的两个衣冠禽兽。 赵靖远远地看见她,快步走过来,惊怒道:“怎么是你,金雪桐,你又搞什么花样。” 赵飞燕连眼皮都懒得睁,“赵老板,你这是刚从山里回来?如今三岁小孩都知道乔公子捧我当这部电影的女主角,你还问我搞什么花样,消息也太闭塞了吧。” 赵靖额间青筋一阵乱跳。 这女人跟乔逸清的传闻他并不是不知道,但在他看来,那二人订过亲,若有些什么交集,传出些许捕风捉影的绯闻也不奇怪。 若非今日亲眼见到她,他实在很难相信,曾经爱他爱到要死要活的女人,竟然这么快就跟别的男人相好了。尤其那个男人,还是他最痛恨的乔逸清。 之前还听说,她在乔公馆住了好一阵子,看来也是板上钉钉的了。 赵靖环视周围,忍住怒火,“金雪桐,你是故意的吧,你不知道我和乔逸清的关系么?你赶紧离开他,我不想把你拖下水。” 赵飞燕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跟他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你算什么东西,也值得我‘故意’?” 赵靖气结,“你……” 钱子俊看着两人针尖对麦芒地吵,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拉住赵靖,柔声道:“阿靖,别跟她计较了,气坏身子划不来。仪式很快就要开始了,你陪我去换衣服吧。” 赵靖看了看身旁温柔的爱人,面色缓和了几分,正要甩袖走人,却听身后那女人又道:“钱先生,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我和赵老板之间,值得计较的事多着呢。赵老板,我金家那些码头商铺,你如今用起来还顺手吗?” 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足以让路过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四周蓦然响起了窃窃私语之声。 赵靖黑眸阴鸷,指节不由紧紧捏起。 他缓缓转过身,看见那女人正闲适地靠在躺椅上,眉梢浮着一丝妩媚的笑,俏脸微微扬起,毫不掩饰讥嘲之意。 他恨恨地盯着她,咬牙切齿道:“金雪桐,少往我身上泼脏水。那些码头商铺,是我正正经经办过备案登记的,是我的私有财产,何时是你们金家的东西。” 赵飞燕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放下茶杯,不紧不慢地走到赵靖跟前,“偷来的东西就算放进了口袋,成了你的私有物品,也改变不了你是小偷的事实。赵老板,不用我往你身上泼脏水,你本身——”玉指轻点他的肩膀,笑容愈加挑衅,“已经很脏了。” 赵靖抓住她的手,讥笑道:“我这么脏,你以前不也爱到不行吗?” 赵飞燕甩开他,摇头叹息,“漫漫人生路,难免错几步。长长感情史,总会踩狗屎。” 此时,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少场务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围过来看热闹。 赵靖面子挂不住,口不择言厉声道:“你嫌我手段肮脏,你的乔公子又干净到哪里去?金雪桐我告诉你,夜路走多了难免撞见鬼,乔逸清恶事做尽,他的项上人头在黑市早就叫价万两黄金了,到时候,你们这对狗男女就一起下阴曹地府吧。” 二人僵持不下,议论声陡然增大。 却忽然间,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原来乔某的性命这么值钱。” 乔逸清负手走进来,笑容温和如春风,修身的浅灰色西装称得他挺拔清俊,公子无双。 围观人群自然而然地给他让路,一双双眼睛生生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乔逸清停在赵飞燕身旁,若带几分戏谑,“看来,我应该去买个保险,保险受益人……嗯,就写金小姐。若是哪天我不幸横死街头,你有金银傍身,也不至于被一些不入流的下三滥欺负了去。”说话时,还状似无意地瞟了瞟赵靖。 这一眼,极尽鄙夷与嘲讽,好似天边云对地下泥的俯视,如一把锐利的匕首,直直刺进赵靖的心窝,精准地戳中了他的痛处。 恼羞成怒之下,赵靖险些冲上去动手,被钱子俊拦下。 赵飞燕看都不看赵靖,对乔逸清道:“别瞎说,有我在,你不会死的,我保你长命百岁。” 乔逸清只是笑。 他是开玩笑,她却答得极认真,语气含着三分嗔意。众人以为他们在调情,纷纷掩口而笑。 赵飞燕再次转向赵靖,“赵老板,我记得那天你说过,商场如战场,休怪你对我翻脸无情。这句话,我现在原封不动的还给你。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天起,你从我金家偷走的东西,我会一样一样讨回来。我绝不心慈手软,一定会——”她抿唇,笑容疏淡,“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赵靖冷笑,“好,好得很。金雪桐,你一定要跟他在一起,我拦不住你。但从今往后,我对你做什么都是你自找的,你可别怪我不念昔日情分,心狠手辣。” 赵飞燕不以为意,“悉听尊便。” 乔逸清看了一眼手表,对赵靖微笑道:“义父的人快要到了,赵老板,失陪。”说罢,带着赵飞燕走了。 赵靖冷眼看着远去的男女,眼底恨意汹涌澎湃,似要喷出火来。 钱子俊担忧地看着他,“阿靖,你跟他们闹这么僵,我担心他们对你不利。” “就算没有今天这一出,乔逸清也不见得会放过我。”赵靖冷哼了声,旋即收敛怒火,安抚道:“你只管安心拍戏,其他一切有我。” 钱子俊乖顺地点头。 * 开机仪式结束后,乔逸清送赵飞燕回霞飞路。 车上,赵飞燕看着窗外的景色,一脸漫不经心。 乔逸清笑了笑,“你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闹都闹了,担心有什么用。难道我担心,赵靖便会放过我了吗?” 乔逸清轻叹口气,“我不是说过么,你的家仇我来替你报,你只要帮我赚钱便是了,何必要强出头。” 赵飞燕侧眸看他,笑道:“乔公子,你说我是迎霜傲雪的寒梅。寒梅哪能长在温室里,自然要接受严寒风雪的洗礼,方才能傲然吐香啊。” 乔逸清一愣,然后笑出了声,“你总能给我惊喜。”稍顿,又道:“五天后,干爹在和平饭店举行生日宴会,你陪我去。” 赵飞燕巧笑嫣然,“乐意之至。” * 霞飞路小洋房。 二楼,一名少年静静站在玻璃窗前。 他看见汽车停在楼下,娇俏时髦的女郎走出来,身着灰色西装的青年拉起她的手,轻轻印下一吻。女郎不知说了句什么,青年扬眉笑了起来。 她款款地走进洋房,那青年仍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久久凝望。 长袖掩盖下的手不由攥紧,半晌后,少年坐回桌前,若无其事地读起书来。 * 赵飞燕刚进家门,金福便迎上来,又是一顿苦口婆心的劝说。 她听得厌烦,打了个哈欠,“金叔,以后同样的话不要重复超过两遍,免得浪费你我的时间。你知道么,浪费时间等于谋财害命。我好累,我要睡了。” 金福一噎,咽下了多余的话,“小姐,堂少爷来了。” 话音刚落,身着青衫的少年便从楼上走下来,“姐姐。” 赵飞燕“哦”了声,“俊生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上午刚到。”金俊生看着她,眸光沉沉,“多谢姐姐肯收留我。” “都是亲戚,客气什么。”赵飞燕又敷衍地与他寒暄几句,便说:“姐姐要回房休息了,你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金叔。” 话罢,提步要上楼。 金俊生唤住她,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坚毅之色,一字一字,极慢却又极认真道:“姐姐,我来了。以后我会保护你的,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赵飞燕愣了愣,笑道:“小孩子家家就应该好好读书,瞎想些什么。等你哪天有能力自保了,再来说保护我吧。” 金俊生面色一黑,微微别过脸,轻哼道:“我一定会的。” 赵飞燕不再理他,自顾自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