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分很多种。 噩梦,美梦,乏味的梦。 很多说法表明,梦境折射了人在现实里遇到的一些事情,瓶颈,困境,欲望,恐惧,甚至……被遗忘在脑海深处的记忆。 景纤纤又被困在了那个梦境。 黑暗中有血的味道,有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她趴在地上胡乱地摸索着,试图寻找能照明的东西,却忽然触摸到一只手。 “啊……”她条件反射地缩回手,黑暗中立刻传来男孩压低的声音。 “别叫。”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顿时安静下来,刚收回来的指尖有些温润粘稠的感觉,她不自觉把手指凑到鼻子下,隐约还能闻到一股跟铁锈相似的味道,年少的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顾着高兴他还在自己身边,于是悄悄挪到他身边,摸索着抓住了他的手臂,然后得意地笑了笑。 黑暗中她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夜视力良好的血族却能轻易地捕捉到她双眸一瞬间的晶亮,男孩低下头看了看手上流血不止的伤口,随即无声地咧开唇角。 “你不害怕吗?”他轻声开口,女孩在黑暗里猛地摇了摇头。 “你在这里。”她小声道。 明明他和那些伤害她的家伙是同类,可她就是唯独对他很信任。 自从那天他把她从那个“二殿下”的笼子里带出来,她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是这些日子她每天都过得很安心,再也不用担心会被关进笼子,也不用担心会有人说要喝她的血,他每天都会来看她,给她带吃的,教她学血族的东西,那么温柔又耐心的。 她学的很快,几乎都快忘记了自己和他是不一样的,直到先前他突然过来说要带她离开,她毫不怀疑地跟着他走了,后来忽然冒出来一批穿着斗篷的人拦住了他们,再后来…… “啊……”她终于想起自己昏迷前看到有一个镰刀砍向了他,顿时胡乱地在他身上摸索起来,黑暗中自然摸不出个所以然,倒是让男孩忍不住护痒地笑了起来。 “别闹,我现在很累。”他伸出手精准地抓住她的双手,“你刚才怎么了,我有血能,那刀砍不死我的,你扑上来做什么?知不知道会死的?” 她扑上去了吗? 黑暗中女孩明显露出了疑惑不解的表情,像是已经不记得自己刚才做过的事情,让准备好了一堆说辞的男孩顿时有些无力。他动了动手指,察觉到伤口处已经愈合,这才打了个响指,头顶渐渐亮了起来。 “是星星!” 她忍不住激动地跳了起来,男孩仰起头看着她的侧脸,微微扬起唇角。 “喜欢吗?” “嗯,嗯!这是什么地方?”她蹲下来靠在他的肩头,继续仰望着头顶的星空。 “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地方。”男孩偏过头看了她一眼,“你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待会儿我再送你回家。” 欣赏星空的女孩忽然安静下来,过了好大一会才悠悠地开口。 “那些人不会再追来了吗?” “不会。”男孩低下头遮住眼底的思绪,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收紧,说出的话却依旧是温柔耐心的。 “可是……”女孩咬了咬唇,还想再说什么,男孩却似乎有所察觉,伸出手指了指头顶的天空。 “乖,安静点好好看星星吧,我的好女孩。” 他说“我的好女孩”! 女孩不知不觉红了脸,然后乖巧地点了点头继续看星星去了。 星星很美,夜空也很美,甚至比她在人类世界曾经看到的都美,她看着看着,不知不觉靠在他肩头睡着了,临睡前还在迷迷糊糊地想着,等下次醒来一定要告诉他,她不想回家,只想跟他在一块。 他一定会答应的吧?毕竟……她可是他的“好女孩”。 ****** “震惊,华英颁奖典礼上突生事变!景纤纤从现场离奇失踪!” “华英颁奖典礼上突发惨案,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 “细说景纤纤出道至今可能存在过节的艺人。” “星云盘点:景纤纤今年遭逢水逆,是否是人气爆低的预兆?” 常言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信息时代,消息的传播速度快到让人目不暇接,更何况成立了几十年一直相安无事的舞台忽然出现这种事故,不管是人为还是意外,都足够那些媒体在景纤纤身上弄足噱头,至于当时还在场的郁流水和几乎完全没存在感的主持人,似乎就这样被从事件里遗忘了。 被遗忘的好处就是,从蓉和郁流水成功地躲过了记者,来到了地下停车场。 从蓉虽然没受伤,但多少受到了一些惊吓,郁流水提出开车送她去医院,被她摇摇头拒绝了。 “我在车里休息一下,待会自己开车回家就好了,你去吧。” “……去哪?”郁流水一时有些疑惑,从蓉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你难道不是准备去找景纤纤吗?”看郁流水又面露惊讶,她有些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只是某种直觉而已,我的直觉一向还挺准的,难道这次猜错了?” “你好好休息,我先失陪了。”郁流水几不可察地扬起唇角,“为了验证你的直觉。” 什么意思? 看着他转身潇洒离去的背影,从蓉疑惑地皱起眉。 怎么莫名变成是她让他去的了?这些艺人的心思真的搞不懂。 别说从蓉不懂郁流水,就连郁流水他自己都快不懂自己的内心了。 到底想从郁行云身上确认什么呢?明明……十多年前就知道了,他们的父亲,看似疼爱他们兄妹,其实骨子里只爱母亲而已,孩子对他来说是是爱情的点缀。郁流水和郁朵朵是用来留住母亲的心,因此可以获得父亲和母亲的所有疼爱,唯有郁行云,是用来巩固母亲在血族的地位的,也是父亲的继承人,将来要背负血族命运的存在。 郁流水最终循着味道来到了景纤纤的家,他从窗户飘进去,只见景纤纤正安静地躺在沙发上,易斯人背对着他似乎在配药,他又四处看了一圈,屋里并没有郁行云的身影,不由皱起眉。 “郁行云呢?” “二殿下?”正在配药的易斯人蓦地转过头,“不知道,刚才殿下叫我上来给景纤纤疗伤,但他自己转身就不见了。” 郁流水沉默了一下,转身正要走,却忽然瞧见沙发上的景纤纤额头一片光洁,他急忙转身过来快步走到她跟前俯身拨开她的刘海,确实很干净整洁,仿佛根本没有过伤口一样。 “不对,她刚才明明……”他明明看到她的额头出了大量的血,“她的伤口呢?” “二殿下也不知道?”易斯人脸色怪异地念叨着,“我刚才还以为是我自己眼花了呢,明明殿下走之前她额头还有道伤口的,等我找好伤药回头就没了,真是奇怪了,你说她又不是我们同族,怎么还有这么高的止血恢复能力……” 医生对自己不了解的事情十分执念,不知不觉絮叨开了,一旁的郁流水彻底呆住。 他虽然离开血族太久,本族历史和体质都没学完,但他隐约记得儿时曾经在郁行云那里看到一本《王室档案》,那里写了血族王室的血液不仅可以有各种特异血能,还可以救活濒死的人类,而在左右血能里,郁行云持有的那个特殊血能是最稀有的,他的血不管去了哪里都会受他本人控制,就算是……去了别人的身体里。 “还有殿下刚才的脸色也很奇怪,我以为他对景纤纤那么好,看她受伤了准又要我再去查是谁搞的鬼,结果居然一声不响自己出去了?难道他知道这次是谁做的?” 完全不知道郁流水的万千思绪,易斯人还在絮叨着,郁流水却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突然走上前抓住易斯人的手腕。 “易先生,你有没有检查过景纤纤的血?” “什么?”易斯人被吓得一愣一愣的,茫然地看着突然激动起来的郁流水,后者干脆抓着他走到沙发旁一把抓出景纤纤的手腕。 “我知道先生以前做王族御医,手里一定有郁行云的血液样板。” 易斯人顿时一个激灵。 “二殿下在说什么,我并没……” “我不是要追究先生的责任。”郁流水一脸认真地撩开景纤纤的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先生不妨验一下,她的身体里应该有郁行云的血。” 易斯人惊讶地合不拢嘴。 “二殿下的意思是……” “郁行云为了救她,把自己的血喂给她了。”郁流水眯起眼,“而我想知道,那血在她身体里多久了。” 是今天,还是二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