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母妃!”消瘦的女子扑在榻上华贵妇人的怀里痛哭流涕,“母妃,我就说那个方玉瑾是个扫把星,清哥哥生死不明,一定是她给克的!这个丧门星!” “安宁慎言。顾世子是中了戎国人的埋伏,与方大小姐又有何相干?”淑妃柳眉轻皱,低声呵斥道。 安宁自从听到顾砚清失踪的消息后,深受打击,每日以泪洗脸,短短数日,人都瘦得脱了形,当真是深情挚意,听见母妃呵斥,哭得更是伤心:“就是她就是她,若与清哥哥订亲的是我,他才不会失踪,就是方玉瑾这个扫把星克的!” 淑妃闻言叹气,知道女儿这是入了魔障,也不劝她,只搂住她轻拍,待她哭声平息,才道:“那顾世子非你良人,你又何必念念不忘?你的婚事你做不得主,母妃也做不得主。你不要起那些无谓的心思,待你父王为你招了驸马,好好与驸马过日子才是正理。” “我只要清哥哥做我的驸马……”安宁哭的脱力,伏在淑妃臂弯间抽噎,好不可怜。 淑妃抚着她的发顶,轻叹道:“他如今生死不明,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好说,即便回来了,那他也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你堂堂公主,万金之身,难道还要强抢人家的未婚夫不成?” 安宁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强抢又如何,表哥都不知抢了多少女子入府了,我只抢一个又能怎么了?” 淑妃大惊,一把捂住安宁的嘴巴,低斥道:“胡说什么?你舅舅家最是遵纪守法,莫要坏了你表哥的名声!” 安宁翻了个白眼,挣开淑妃的手掌,嗤了一声,道:“母妃紧张什么,在自己宫里有什么不好说的,我倒要看看谁敢把我的话传出去。”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殿中的宫女,眼带威胁,众宫女忙跪下连道不敢。 安宁朝淑妃抬抬下巴,道:“母妃就是太过小心了。” 淑妃无声叹气,她这个女儿被圣上宠得无法无天,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如今还有她护着,若是有天圣上厌弃了她,谁还能护着她? 她拨弄这安宁耳边的坠珠,柔声劝道:“不是母妃太过小心,而是这宫中不论何时都需谨慎,否则一着不慎就要尸骨无存。母妃自进宫来,一直伏小做低,温柔小意,才得了你父皇宠爱,也因此招了其他人的妒恨,母妃总有年老色衰的一天,到时候你可怎么办?” 安宁撇嘴,得意地哼道:“我还有父皇啊,怕什么。” 淑妃摇头叹息,将殿中的宫女都挥退出去,才语重心长地对安宁说道:“今日这话我只说一遍,你需记到心里。你要知道,你父皇先是你的君,然后才是你的父,如今他宠爱你是不假,那是你尚未触及他的利益,若是有一天你触了他的底线,那他的宠爱就如镜花水月,一碰即碎,绝对绝对保不了你,明白么?” 安宁闻言有些诧异,她有些不明白,父皇是她的父亲,就像母妃一直爱她一样,怎么会不宠爱她了呢? 淑妃看着她迷茫的样子,有些不忍,她知道安宁一直将圣上当做最亲的人,有时甚至连她都比不上,但是皇家无情,她必须要让安宁明白这个道理。况且父亲和茂儿他们…… 她将安宁的手握在手心,慎重道:“你的父皇,不仅仅是你的父皇,在他的心里,你只是他比较喜爱的一个女儿而已,随时会有别的女儿可以代替你,所以你不可以恃宠而骄,惹得你父皇厌弃,失了他的欢心。 以前你还小,母妃不舍得让你过早的知道这些龌龊,可如今你长大了,该明白一些道理了。以后也不要在你父皇面前提那个顾世子,你是不可能嫁给他的,因为你父皇不会允许。” 安宁有些慌乱,杏眼中满是迷茫,淑妃的话打破了她一直以来的认知,她伏在淑妃怀中,低泣:“为什么父皇不允许,清哥哥那么好,父皇不是也很喜欢他吗?” 淑妃抚着她的后背,叹道:“就是因为他太好了啊……”好到圣上害怕,好到让圣上感到了威胁。他怕战神的血脉会取代了皇家的地位。 安宁不懂,也不想懂,可是她知道母妃不会害她的。难道她与清哥哥真的没有缘分了吗?她不愿意接受,她需要好好想一想…… …… 顾砚清失踪的消息传来的半个月后,方玉瑾带着十几名护卫,一身男装打扮,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北门而出,直奔西北。一时间京都哗然。有夸她有情有义的,有骂她不知廉耻的,也有趁机看戏的。 然这些都与方玉瑾无关。 “少爷,今日赶不及进城了,找个地方扎营吧。”护卫李三骑马退到方玉瑾身边,禀报道。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方玉瑾做了男装打扮,因此要求护卫们都称呼她为少爷。 方玉瑾朝后面做了个手势,将马勒停,往四周看了看,点头道:“那就找个地方休息吧。” 李三拱手应是,带着两三人去旁边探查,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一个背风的土坡,视野也很宽阔,坡底还有一片稀疏的树林,一条小溪穿过树林往远处流去,溪水清澈,倒是宿营的好地方。 方玉瑾将马牵到溪边让它喝了点水,然后拴在了溪边的树上。她在溪边蹲下,双手捧了溪水扑到脸上,溪水阴凉清透,让方玉瑾忍不住轻呼了一口气。连日的奔波,让她容颜有些憔悴,湿润的嘴巴此时也已经微微泛白,失了往日的光泽。 杏枝看着方玉瑾憔悴的样子也有些难受,心想若是世子瞧见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心疼呢。她从包裹中拿出一块细软的棉布,走到溪边,用溪水打湿了,递给方玉瑾。 方玉瑾接过棉布,将脸和脖颈细细擦拭,转头朝她笑笑,道:“杏枝,你说他现在在哪里?” 杏枝眸光一闪,恭敬道:“奴不知。” 方玉瑾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是真的不知吗?” 杏枝心中一惊,差点脱口惊叫,垂眸稳了稳情绪道:“真的不知。” 方玉瑾轻笑:“你不愿说就算了。他不想我知道他在哪里,那我也不逼问你。既然你是他的人,想来你也不会害我。” 杏枝扑通一声跪倒在岸边,神色急切地解释道:“小姐恕罪,小姐既然已经猜到奴的身份,就知道奴是来保护小姐的。世子将奴给了小姐,那奴就是小姐的人,世子只让奴贴身保护小姐,并未将其他的事情告诉奴,所以奴并不是不想告诉小姐,而是奴也不知啊。” 方玉瑾缓缓站起身,目不转睛地盯着杏枝,判断她有没有在说谎,见她眼神真切,并无闪躲之意,知道她说的是真话,这才笑着拉起她道:“我相信你。那你可知有什么办法可以联系到世子?” 杏枝眼眶微红,忍下眼中的泪意,道:“世子的五行卫自有一套通讯的方法。除了奴之外,世子还派了木一和金五隐在暗处保护小姐,平日里都是他们与世子联系。十日前木一收到木二的传讯,说世子已经到了戎国的伏鹰城,可是这几日却联系不上那边了。奴怕小姐担心,就、就未将这个消息告诉小姐。” “联系不上?几日了?”方玉瑾蹙眉问道。 “已经七、八日了。” 那就是到伏鹰城两、三日后就失去联系了。方玉瑾有些心慌,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竟然连暗卫都联系不上了。 她揉了揉眉头,走到搭好的营地中,坐在护卫搬来的石块上,对杏枝道:“继续联系着,若有回应,立刻通知我。” 杏枝急忙应是,转身找木一去了。 夏日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慢,傍晚的夕阳如烈火般在天边燃烧,将天空也烧成了明艳的颜色。方玉瑾抬头看着地平线的方向,夕阳素淡的温煦抚平了她心中的焦躁,她慢慢变得平静而淡泊。 黄昏是破晓前最飘逸的伏笔,方玉瑾仿佛在夕阳中看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