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怪我没有料到,他们最后会得到毒米粮仓的情报……”
林诗懿不解,出言打断了齐钺。
“可是你如何会有这么多粮草?”
“朝廷送来的是北境这一季的粮草,足够撑到秋天,省吃俭用加上侯府的补贴……”齐钺顿了顿,“粗粮毕竟要便宜许多。”
疑团还是太多,林诗懿甚至觉得不知要从何问起,但是齐钺似乎明白她想要问什么。
目下统领丹城的北夷人是现任北夷首领的大儿子,斯木里,哈斯乌拉的亲哥哥。
此人武力智谋虽都比不上哈斯乌拉,但他年岁更长,比起哈斯乌拉来要更加的沉得住气;所以才会有之前留下丹城八万人从事农耕生产甚至接济后方的长远布局。
由于接替战死的哈斯乌拉统兵在外,斯木里侥幸逃过了北境的内乱。
而若是能在丹城之战中凯旋而归,兵权在握的斯木里便会成为草原民心所向,成为继哈斯乌拉之后,北夷统领继承人的最有力竞争者。
即便沉稳如斯木里,首领之位的诱惑力也是惊人的;更何况斯木里作为长兄,却得不到重用,常年被更为优秀的哈斯乌拉压过一头。
草原的血性男儿不会放过这个扬眉吐气的机会。
齐钺几乎可以断定,若是这次袭营可以获得大量粮草,斯木里定会改变策略,提早开战。
开战之前未免后院失火,丹城八万军民极有可能重蹈当年裴城之难的覆辙。
可若是抢不到足够的粮食……
那便不需要斯木里动手,最先饿死的一定是最无辜的底层平民。
说道这里,齐钺背过身去,“所以,那批毒米我一粒也不该让他们带走……”
“那些都是精细的白米。”林诗懿似乎明白了齐钺的意思,“进不了丹城普通百姓的米缸。”
“可那些米有毒。”齐钺回身,“若北夷人发现了米有问题,却没有更多粮食的时候,你说,这些米最终会进谁的嘴里?”
“所以只能我去,也只有我进得去。”林诗懿已经恢复了平静看向齐钺,“最先病倒的会是北夷的兵士。草原的气候干燥异常,水土也根本种不出白米,北夷人也不善毒理,他们根本不可能听说过黄曲之毒,更遑论解毒,只能眼睁睁看着大批的兵士倒下去。”
“这时候他们,会需要一个大夫。”林诗懿看向齐钺的眼神越发锐利,“也只有我,能在他们发现白米有问题下放给丹城百姓之后,可以想办法保丹城百姓无虞。”
见齐钺如论如何也不言语,林诗懿步步紧逼,“传消息的事儿我也可以做,但瞧病这些事儿,荆望做不到;那些医博士你也信不过,只能是我去。”
林诗懿的眼神锐利如同扑食的猎豹,狡黠如同雪地的白狐,她就这样打眼瞧着齐钺。
“况且你不让我去,也拦不住我,无论是荆望还是卫达,他们足够强大和忠诚,却也太过坦率和单纯,我能骗荆望说出你中毒的秘密,能说服卫达去捉拿张品殊,也就一定能躲开你的眼线逃到丹城去。”
“大将军虽机智过人,却也日理万机,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看着我。”
齐钺背过身去轻咳两声,之后便是长久的静默。
林诗懿瞧着这个坚毅直挺的背影一点点地佝偻下去……
“齐钺?”
她试探性的唤了一声,仍旧是没有任何回应。
“砰”的一声闷响!
她看见齐钺膝盖一弯直接在她身前倒了下去。
“将军!”
门外轮值守卫的亲卫听见动静打帘冲进来的时候,看见林诗懿已经半蹲跪在晕倒的齐钺身旁。
“将军他怎么了?”亲卫急切的问道。
“无妨。”林诗懿阖眸搭脉,片刻后答道:“他整日里忧思过重,损肝伤脾,加之今日失血过多,才会不支倒地。好在,性命无碍。”
两名近卫闻言算是喘了口大气,这才上前搭手,将齐钺抬到了行军榻上。
“你们去端些温水,里面化些糖和细盐给你们将军喂下。”林诗懿一边走向小案边研墨开方一边吩咐道:“我稍后开了药方,你们抓药煎药都要亲自盯着,不可假手他人。”
亲卫得了令便各自下去忙活了,林诗懿坐在案前仔细地斟酌着药方,却听见行军榻上昏迷着的人似乎在呢喃着什么。
“梅香姐姐,我弄丢过你两次了,这一次,能不能,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