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被宁雪这一席话说的舒心极了,便应允了,由着宁雪伺候了她上床歇晌。
手上不轻不重的捏着,不多时,宁雪便听得老夫人呼吸逐渐均匀粗重起来,想着她应是睡着了。
宁雪便开始仔细打量起这卧室的犄角旮旯以及一切可以存放东西的抽屉柜子。
也不知老夫人将她的卖身契藏在了哪,这歇午睡得不重更睡不了多久,她下手可要轻些快些。
狠了心宁雪悄悄离开塌前,开始向着那些看起来大小适合放卖身契的抽屉匣柜摸去。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今日为了她与孩子们的以后,她豁出去了。
宁雪小心的翻着桌上的匣子,装的尽是些珠宝首饰。耳朵时刻留意着老夫人的呼吸声,眼睛也时不时地向榻上扫一眼,宁雪手下轻轻的四处翻看着,小心的不碰乱任何东西,免得老夫人醒了瞧出端倪。
轻轻的拉出一个小抽屉,木头桌子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刺拉声,宁雪吓得后背都冒了冷汗,抬眼看了一眼榻上,见老夫人没有被吵醒,心下这才舒了一口气。
提心吊胆着翻看了卧室好些个匣子柜子和抽屉,却一无所获,宁雪心下不禁又是失望又是焦急的。
她已经翻找了不短的时间了,老夫人更是歇下了许久了,想来也睡不了太长时间了,这可如何是好。错过了今日,下次不知要几时她才有机会这般翻找了。
若是待得老夫人与宁霜一偿所愿之后,便是找到了又有何用,怕是也救不了她母子性命了。
这时榻上原本面朝墙侧的老夫人突然翻了个身,面部朝外正对了宁雪,那眼睛居然是睁着的。
宁雪骇出了一身冷汗,捂着嘴没有出声,等了一会却发现老夫人并没有喝骂她。
定睛细看,原来这老夫人睡觉竟是睁着眼的,还没有醒。
宁雪轻轻拍了拍胸口,这贼当真不是谁都能当的。再一细看却发现老夫人的床头有个匣子,宁雪心跳加速,心中隐约觉得一定就是那个匣子。
狠了狠心,宁雪又看了一眼虽睁着眼却呼吸均匀的老夫人,终是向着那个匣子探出了手去。
宁雪的手终于触上了那个匣子,轻轻的打开,里面果然有几张纸。
最上面的一张赫然就是她的卖身契,想来老夫人本就打着方才协商不成就威胁的主意,这才把她的卖身契放在了匣子的最上方。
颤抖着手,宁雪轻轻的拿出那张纸。不过是一张纸而已,那么轻却承载着她与离儿的未来,今日终于是让她寻到了。
拿着卖身契的手才要轻轻的收回来,宁雪的目光却突然对上了老夫人的眼睛,原本无神的眼睛此时竟有了厉光,一只干枯的手也用力的捏住了她的手腕。
“你在干什么!来人啊!”宁老夫人谭经华始才睡醒,便见着了宁雪那个小浪蹄子的手从她床头的匣子里缩回来。那里边可是有着她的卖身契的,这个贱婢打得什么主意,她此时心里一清二楚。
宁雪却是心一狠,机不可失,用力的挣开才睡醒没什么力气的老夫人,趁着下人尚未进来的间隙,抓起了手中的卖身契塞进嘴里,用力的嚼了起来。
纸张干涩硬咸又混着一股子墨臭和印泥的怪味,直令人作呕,宁雪却是拼了命的往下咽。
“来人啊!快来人啊!”老夫人此时也急了,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拉扯着宁雪,想要阻止她吃这卖身契。这可是她拿捏宁雪的把柄,竟是要被她毁了去!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下人们听得老夫人着急的呼喝声,此时也进了门。
“给我掏出她嘴里的东西!快!拉住她!”
一众仆妇上前,拉住了宁雪,按着她跪在地上,只她口中嚼的卖身契却没保住,被她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宁老夫人气的浑身哆嗦,本以为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没成想竟敢生出了多余的心思。
“掌嘴!”
一名老仆妇上前左右开弓,直打了宁雪十几个大耳刮子老夫人才喊了停。
宁雪原本精致的脸蛋儿霎时肿胀了起来,面色红肿,嘴角流血,跪伏在地上却笑了起来,她终于还是毁掉了她的卖身契,她和孩子们再也不用被拿捏了。
“你是什么卑贱的东西,竟还敢跟我耍心眼儿。今日我便在这里清楚明白的让你知道,和我作对,你绝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宁老夫人胸脯起伏,她是真的气得狠了,从来还没有人敢违背她的意思,在这宁府,她便是天,便是陆老太爷也是要听她的话的,一个小小贱婢竟也敢给她使绊子。
“你以为没了那张纸我便拿不住你了?老实听话你还有着将军府夫人的体面,敢不听话,你便试试那胳膊是不是拧得过大腿。想跟你的贱种多活两年,便给我老实些,好好想想怎么迎霜儿进门!”
宁雪仰起脸来对着老夫人笑的肆意,多少年了,第一次可以这般畅快,不用再畏首畏尾。
“没了那张纸,你又凭什么拿捏我?又凭什么要害我的离儿?你这个母亲和外祖母当的本就名不正言不顺,毕竟我身份低下你们看不上,当初是没有上了宁府族谱的,如此说来我是算不得宁家人的,老夫人可忘了?”
人人皆知她不过宁府外室所出,与这宁府本就只有面子情,如今没了卖身契的要挟,她宁雪便是个自由人了,往后她若不愿,这宁府再无人可以逼她。
说起来还要感谢当年老夫人怕替嫁一事传了出去,自己托人销了官府里她的奴籍备案,倒是免了她的后顾之忧。
只要她咬紧牙不承认,便再没有人可以说她是宁府的死契奴婢,她的孩子往后便是将军府名正言顺的嫡子嫡女,再不能让人轻易害了去。
宁老夫人目露凶光,“我在问你最后一次,霜儿的事你应不应?”
“老夫人打得一手好算盘,只怕是要让老夫人失望了,我不应。”
人生以来第一次,宁雪回视了老夫人的目光,眼神坚定毫不退让。
“好,好啊,没想到我还养了一只白眼狼,会叫的狗不咬人,你这是不吭不响逮着机会,就如同那毒蛇一般狠咬住不撒嘴啊。我竟是看错了你!”
老夫人见宁雪死不松口,心下沉下来,当了一辈子主母,她什么没见过。既是打定了主意不想助霜儿进门,那她活着非但没有价值还会是个阻碍。
“你们都下去吧,只杨婆子留下就可以了。”
众人行了礼退了下去,这后宅的阴私事向来不少,知道的越少才能活得越久,他们巴不得退下。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是不是打定了主意不肯助霜儿进门争宠了。”
“是,给她进了门,我同我的孩子又还有活路?老夫人也莫把别人都看作了傻子。”
“傻子?若不是因着我宁府,你以为你生了个女儿,又是个傻的,还能保得住将军府主母的位子?”
“老夫人以为什么都可以靠权力地位来衡量吗?在你这般高贵的人眼里,感情许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吧。”
宁雪心中想起陆安,心中一片温暖,夫君待她向来极好,从没有因为她是一个外室所出轻贱过她。
“既是谈不妥,那你便没有活着的意义了。”
宁雪今日本就没指望全身而退,只要她的孩子得了安宁,她的夫君不会因她被人要挟,她便知足了,只是有些舍不得啊。夫君同子义尚未归家,她许久未见他了,真的好想见再他一面啊。
“杨婆子,宁雪夫人今日府中游园不甚跌落假山,摔到了后脑,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