珺林七根肋骨齐断,又同时被震碎重塑,算是真真切切痛晕了过去。此刻被安置在了合欢殿中。
然“碎末接骨法”虽一时伤身,却是一劳永逸的好法子。药君搭着珺林腕脉,来来去去测了数遍,发现除了内里虚了些,其他并无大碍。肋骨从内而外更是完整如新,半点没有折断受伤的痕迹。
如此,药君方才踏出合欢殿,十分恭敬地引过西辞,拱手道:“西辞神君,既是您为君上疗的伤,这方子便用您的!如此也好对症下药,让君上恢复得快些。”
“方子?”正忙着给东奔西顾喂冰糖萝卜的西辞抬起头来,只道:“歇个三五日便好了,要什么方子!再说,本君又不懂药理……”
话至此处,西辞本想冲他一冲,方才还看不起这“碎末接骨法”,扬言不配使在他家君上的贵体上。想了想也懒得计较,这种上了年纪的老朽神者,总是有些迂腐的。
却不料,这迂腐的药君,还特别厚颜倔强,只继续道,“君上万年来,身子便一直虚弱,今日又逢此劫,纵是无伤性命,却也伤了心神。小神所要方子,并非医理药方,实乃一剂心药!”
“心药?”西辞听得云里雾里,前一句“万年体虚”算是含沙射影在骂自己伤了他家主子,后半句是个什么意思?
药君当是瞧出西辞的疑惑,继续道,“我家君上,身子不好自有小神调理,然小神治病难治命……多年来君上心结难纾,话说心病还须心药医!西辞神君既从七海万里而来,不若……”
“不若什么?”西辞已经喂完兔子,杏目定住药君,言语陡然冷肃。
“不若……不若……”药君拱着手,后背已然发凉,勉励道,“西辞神君与我家君上,同在君位,又皆是少年英才,还望、还望神君能陪一陪君上,开导一番!”
“嗯?”西辞简直难以置信,这八荒老臣胆子实在大了些,竟如此直白替自家君上讨便宜。她从喉咙口挤出一声疑惑,心里却已明白了大半。
本来她对珺林钟情北顾一事,不过七八分确定。
一来当年毓泽晶殿内,师尊亲口所言,珺林所爱之人与自己相像,后珺林亦承认,与自己极为相像。如此便只有北顾一人。二来时间也对的上,万年前正值北顾与咏笙定亲之际,珺林那般神色消沉萎靡,当是痛失所爱之故。三则摆月殿亦是自己同北顾的寝殿所在,珺林彼时当是在等北顾,如此认错,自是情理之中。因而本是该十分确定的。
之所以如今又多了两分疑惑,是因为半月前在毓泽晶殿中,洛河送来的礼物,乃是一分求亲庚帖。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求取七海西辞神君。
彼时,她第一反应自是珺林想借她之容,慰藉相思。但转念想来,到底是四君之一,历过天劫,参透道法的,不该如此执念。或者他是为结两族之谊,增强彼此势力,这便好说的多!
她一贯不通情/事,无法理解她的父君母后、姑母师尊如何能为所爱之人散修为,逆天道。也无法明白为何胞妹一成亲便终日同咏笙黏在一起,千年不回七海。还有之前在青丘君殿外,为求婚书而甘愿被打回原形的两人。
她先前追去撸了一把,便十分眼馋阿罗的原身。承诺若阿罗愿意陪她两年,保证将她化出人形,甚至可以安在身侧,给其一席神职。然那两人想都未想便拒绝了。一人只道此生只愿被夫君一人抚抱,一人言其断不肯以妻子为他人玩物而换得安生利禄……
她便只觉莫名,情之一字,能当饭吃,还是能拿来当灵力修炼?
是故想着,若是珺林为提升两族势力而求娶她,自是可以考虑一番。但若是为一己之情,寻她做个替身,如此痴念她自不会成全。
而如今闻得药君这一番话,她原本七八分确定的事情,便成了八/九分。最后一分,她决定亲自问上一问。毕竟,八荒的圆毛是她魂牵梦萦的挚爱!
“神君!”药君深吸了一口气,道:“君上自小便是温和端方,实乃我神界少有的温润君子,万年前毓泽晶殿实乃误会。君上他是长情之人,只叹造化弄人!还望神君看在两族联盟数十万年的份上……”
“本君应你了!”西辞也不待他说完只一拂袖道,“只是今日本君也累了,劈一间殿阁与本君休憩,待明日再说!”
长情之人,造化弄人!
西辞反复回味着这八个字,笼在广袖中的手从东奔西顾脖颈上,生生薅下两团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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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殿内,珺林已经醒来,靠坐在床榻上。伤虽是复原了,然胸口仍旧一抽一抽地疼。
洛河接过侍者送来的药,屏退了众人,方才将药端给珺林。
珺林捂着胸口,白了他一眼,道:“本君还未同你算账呢,你这差事是当的愈发好了!”
“臣下不就在外多晃了两日吗?左右方才都同您说了。”洛河将药倒入殿内的清香白莲中,半点没有畏惧的样子。
“就多晃了两日?”珺林怒道,“你多晃一日,本君便需多喝一天的药。玟陶日日盯着本君,汤药熬得同黄连一般。”
“玟陶使俨然是遗玉圣母的影子,臣下不在期间,由她照顾君上,臣下也安心许多!”洛河边说边自觉地置了一方矮几在珺林榻上,拂袖摆开棋局,化出一本棋谱,问道“这回又是下哪一日的?”
他手中的那本书册,确切的说算不上棋谱,原是珺林亲手绘制的残谱,也不知他从哪里抄来的这么些。洛河这一万年里,每次从七海归来,便被拉着下上几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