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盛着陈年梅花醸的青花骨瓷酒壶放于炉上温着,用来配晚风极好。
宛童以湿帕就着火烫的酒壶往李琅琊与李琬琰的盏上倾倒,霎时清香伴随着升腾雾霭氤氲而来,轻轻巧巧便弥漫了整个天地。
李琅琊嗅着傲骨梅香,节骨分明的手指落下一颗黑子。
正值初春,乍暖还寒时分。
河清深谙李琅琊此时不愿被旁人打扰,便屏退其余宫人,余留他与宛童在侧侍奉。
李琅琊身披墨色大氅,噙一啖梅花醸,啧啧称奇:“这些年来,纯姨娘的梅花醸仍最得孤心。”
李琬琰笑意宛然,在泾渭分明的黑白长河中另辟蹊径遥遥放下一抹白。
他复而道:“母妃素来心静,又喜于手艺,自然对这些较为上心。”
似想起宫中的波谲云诡,李琅琊蹙眉嘲讽:“是阿。”
随后话锋一转:“她最上心的莫过于你了,琬琰。”
河清何等伶俐之人,见两位主子欲要说些悄悄话,便挥手让宛童退下,只留无心人于此。
李琬琰但笑不语,只轻轻提起一子,沉思何处下子。
李琅琊见其逃避,追问道:“这些年,果真没有令你上心的女子?”
李琬琰喟叹一声,将子放下,文不对题地问道:“除夕夜里,皇兄假借到臣弟府中一聚,尔后又匆忙离去,怕是去找她了吧?”
李琬琰双眼澄明地凝视着李琅琊,李琅琊哑然失笑:“除此以外,孤还有什么牵绊?”
“可有得到些什么?”
“需要得到什么呢?唯有心念她,才是孤最自由的时刻,还需得到什么呢。”
李琬琰脸色恬静,沉吟半晌才道:“多年前,我被嫦娥勾了魂,只怕此生再难动心。”
李琅琊怔忪。
李琬琰却淡笑摇头,再不愿多说了。
二人静默片刻,李琅琊才艳羡开口:“真羡慕你这般清幽任真之人。”
李琬琰宽慰地于他酒盏内斟酒:“命理定数,各有不同。”
李琅琊见李琬琰似不愿多言,便转移话题:“此前那假银案,如今如何了?”
李琬琰执白子叹道:“怕是被抓紧了要害,无人敢言。即使有,倒也不过是同室牢犯罢了。”
李琅琊剑眉紧蹙。
眼前的棋局似真似假,如谜团般难以破解。
河清抬眸,瞧了瞧天色,朝二人温和恭顺提醒道:“爷,该赴宴了。”
李琅琊一挥宽袖,指着棋局命令道:“留着。”
偌大的朱雀殿,盈盈两侧坐满华贵臣子。推杯换盏间,衣香鬓影。影影绰绰般,如云似雾。
舞池上舞伶轻衣曼舞,灵巧的舞步随着乐调跌宕起伏,蜿蜒辗转,一圈圈似不知疲倦地,舞着,笑着。
云仲闲闲睥睨一眼,嗤之以鼻。拂风弱柳之姿,矫揉造作,不知所舞,不得他心。
李琅琊将云仲的座位倚在李琬琰右侧,见其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眼前的菜品,便遣河清前去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