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

伴着咳嗽，传出一道不咸不淡，莫名显得威严的声音。

常以安谨着规矩，进里屋就朝卢氏行了一礼：“听说祖母想见我。”

卢氏嗯了一声，有些嘶哑，看样子不久前刚发过火。

“有容现在是长心眼了。”一只遍布皱纹的手搭在案桌上，轻轻一拍，震得茶杯盖晃荡了两下，“好歹我这个老婆子拉扯他十二年，就得空从书院回来都不愿意见我了？”

陈竹竹低着头，冷眼相待。

不论二房愿意与否，拆散人家母子，姐弟十二年，到她嘴里全落下好，坏的丁点没有。

常以安微微一笑，再不像以往闷不吭声：“小孩子哪有什么心眼？许是觉得在书院课业多，怕耽误学习早早就回去了。”

“哪家书院那么忙，这么一刻时都抽不出身来？”卢氏眉头皱成一个结，很是不满。

以前二丫头，可不是这样伶牙俐齿，怎么自从上次张氏折腾一回，像变个人似的？

“卯时二刻来的，那会祖母可不是没起床吗？”常以安对答自如，“不到辰时就走了，原本还想留下他吃个晌午饭，他都怕赶不上先生教学呢。”

卢氏哼了一声，没在这问题上多作纠结。

“不提这个没良心的，倒是你安丫头，病可好些了？”似乎是顺带的，提上那么一嘴。

怎么叫人来前，不打听打听自家孙女好全了没？

再一次刷新了陈竹竹对卢氏的看法。

光看资料，可真体会不到这位刻薄老人家的恶心程度。

场面话，也分爱听和不爱听，常以安不为所动：“好得差不多了，劳祖母费心。”

这丫头是油盐不进！以前送个小玩意到她房里，都要亲自过来请安谢恩，怎么现在越发不识好歹？

卢氏狠狠地剐了她一眼，半晌才缓过气：“哪怕你们看我这个老婆子不顺眼了，我也要替你们着想，将来常府你大伯一个人可扛不过来，你和有容得多帮衬着点。”

一阵翻江倒胃，陈竹竹差点没吐出来。

她还真不是想加戏，就这老太婆口口声声说给孙子辈着想，做的都是什么事？

常府要留给常富山，就常富山和张氏那咄咄逼人的性子，真让他们当了家，能容忍二房多吃一口常府的饭？

常以安眼底按捺住火气，脸上的笑绷得紧紧的：“若我有能力，怎会看常府落败。”

“你懂得就好，家和万事兴，以你和有容的天资帮你大伯……”

“祖母，之前不是说有要事？”常以安实在听不下所谓的肺腑之言。

卢氏敛下眼皮，不知想得什么，神色黯然：“我老了。”

“这次有桩大好事，是想帮你和凝丫头趁早定个好人家。”卢氏一阵咳嗽，喘得脸色通红，“三日后，就是西郊狩猎，你和凝丫头一起坐宁府马车去，也好有个帮衬。”

常以安沉默了片刻，抬起眸，仿佛清亮的剑直戳入卢氏的心坎。

“若我前去，无论成与不成，祖母可愿此后放我自由？”她轻声道，仿佛在问无关紧要的事情。

卢氏瞪大了眼，背部急剧起伏，嘴里支支吾吾念叨着：“反了反了！”

作势两眼一闭，头就要歪过去，就听耳侧传来淡淡的一句：“若祖母不放，那安儿愿从此青灯伴古佛。”

闻言，卢氏当即收回了那副德行，一双老眼死死地盯着常以安。

顷刻间，气氛僵得让人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