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落座后看了一圈桌上的小辈们,脸上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说道:“咱们这是在宫外,你们也不必拘束,都自在点,吃完了呀都去后面那几个汤泉泡泡,舒缓一下,这一天折腾下来也怪累的。”
众人纷纷应了声,开始吃饭。
“盛歌啊,你外祖父可还好?”吃到一半时,太后突然问道。
李盛歌正专心致志的处理手中的虾,忽然被问话,便将手中剥了一半的虾放在盘中,回道:“回太后,外祖父一切安好,如今他在江南的别苑里开了块地,自己侍弄一些花花草草,还种了些庄家,每天都忙得团团转呢。”
太后脸上露出一个怀念的表情,笑道:“也好啊,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当年先帝还是太子时,你外祖父可是他的左膀右臂啊,他这个人啊,也不想着争名夺利,年纪轻轻就整天想着归隐田园,辅佐着先帝登上了皇位便早早辞官了,可惜了当年名动京城的状元郎哟”
“外祖他曾和我说过,他这辈子啊,能遇到先帝,一展抱负就心满意足了,京城人多,外祖喜静,而且江南还有那么一大家子需要他养活不是?”李盛歌面上笑着,心里却想起了外祖父整日里粗麻布衫,头戴斗笠,卷着裤腿在田里劳作的模样,若是加上上辈子的时间,她该有十多年没有见过他老人家了,前世他老人家骤闻爱女丧命的噩耗,当时就昏了过去,缠绵病榻一年多,最后一面李盛歌都没能见到。那时她在做什么?李盛歌低头笑了笑,那时赵霖轲正在荆州和人死磕,她忙着带兵支援。
太后似乎是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岁月,心中感慨万千,便开始讲年轻时先帝如何平叛,如何改革,一时的腥风血雨却换来了如今的国泰民安。李盛歌作为在坐众人里唯一知道这个国泰民安恐怕维持不了几年的人,心下有些许微妙。
她低下头正准备继续剥虾,却看到了瓷盘摆了五个已经剥好的虾,圆润可爱,还摆的整整齐齐。她瞪大了眼睛,然后就看到了赵荀手边的一小堆虾壳,她看看笑眯眯的赵荀,又看了看盘里的虾半天没有说出话来,憋了许久才低声说了句:“谢谢……”
赵荀没有说话,一副正在聆听太后讲故事的模样。
赵霖轲就坐在他们二人的对面,二人方才的互动他尽收眼底,他的手在茶杯的边缘轻轻摩挲了一下,看了赵荀一眼,神色有些微微的凝重。
宴席散了之后,李盛歌便回房换衣服准备去汤泉那边泡一会儿。
凤鸣宫的汤泉是天然汤泉,正殿后面的汤泉是专门给皇上皇后还有妃嫔用的,其他人的汤泉分布在这一片小院子的后面,大大小小有数十个之多,皆是露天的,男子通常在左侧,女子通常在右侧,二者只见以一层薄纱相隔,大齐民风开放,男女大防早已不向前朝那般讲究,一层薄纱阻挡足矣。
李盛歌穿过分布在各个小汤泉之间的石子小路一路往里面走去,里面的汤泉小一些,却安静,李盛歌寻到一处隐秘的地方,褪去外衣,只穿着一层薄薄的纱衣迈了进去,一股暖意自下而上涌了过来,她闭着眼坐下,周遭隐隐约约能听到陈如玉和赵小姐的嬉闹声,她皱了皱眉努力将这声音屏蔽,脑子里不断过着上辈子的事情,如今一切发展都和上辈子不同,可是和赵霖轲一而再再而三的牵扯还是让她有些害怕,她闭着眼,脑中不断闪过晋州行宫的灵堂,战场上的厮杀,还有关外漫天的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