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个飞鸢其实她更熟悉,只是许久未曾见到了。
这是十五岁的飞鸢。
若是飞鸢只有十五岁,那么她自己呢?
李盛歌猛地坐起来,看向床边的铜镜,镜子里的少女正一脸震惊的与她四目相对,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有点点浮肿,即使这样,她也认识镜子里的那个人,那是十四岁的她,眉眼尚未完全长开,透着些许稚嫩。
她记起来了,飞鸢说的宫宴,是建兴十八年,此时先帝正值壮年,姨母还是宠冠六宫的宁贵妃,爹爹此时正驻守边关,姨母求了恩典,才将她带在身边看顾着。
可是她方才明明死在了春华殿里,一醒来不是阴曹地府却是十五年前,她最无忧无虑的时光。若不是往事历历在目,刻骨铭心,她都要以为之前的经历只是她酒醉之后的大梦一场,醒了也就醒了。
倘若老天真的是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她一定要保住爹爹,姨母,她再也不要和赵霖轲扯上任何关系,任他王爷也好,皇上也罢,都与她李盛歌无半分干系。
飞鸢见她摸着自己的脸发呆,不禁失笑,说道:“小姐莫是不是被自己的脸吓到了,你昨夜偷偷喝了那么多酒,不肿才怪。”说罢,拿了手绢去洗脸盆里浸了一下,继续说道:“快躺下,用冷水敷一下,下午就消肿了。”
李盛歌乖乖躺下,看着飞鸢久违的笑脸,打趣道:“我们飞鸢也太会疼人了,等我以后一定给你找个好夫君。”飞鸢脸上一红,嘴里却不饶人:“小姐你才几岁,就开始说这种话!我不嫁人,我要一直陪着小姐。”
李盛歌笑了笑,闭上了眼睛,脸上时不时传来的凉意舒服得很,飞鸢,这辈子我不会再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宁贵妃是李盛歌母亲的亲妹,李盛歌年幼丧母,她心疼长姐早逝,更心疼年纪轻轻就失了母亲的外甥女,未入宫时便时常将李盛歌带在身边玩耍。
宁贵妃生的明媚动人,又是书香门第出身,知书达理,温柔贤淑,一入宫便深得皇上喜爱,没多长时间,便成为一人之下的贵妃娘娘,因着镇北侯又常年驻守北境的缘故,向皇上讨了个恩赐,将李盛歌接进宫照顾。
皇上本就喜爱她,又加之李盛歌是镇北侯独女,镇北侯宝贝的不得了,放在宫中养着,既有人陪伴贵妃,更让镇北侯在边关不敢妄动,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李盛歌细细回想了一下这段时间的事,隐约记得昨夜她无事,在后宫四处溜达,无意中在御花园的凉亭遇到了一个正在喝酒的少年,年纪比她大一些,她便上去与之攀谈,两人越聊越开心,不知不觉将两小坛酒都喝没了,李盛歌年幼不胜酒力,早就喝的看不清回去的路,那少年也好不到哪里去,直到两人的侍从匆匆找来,将各自的主子带回了宫中这事才算完。如今却怎么也记不起那少年的脸来了,想是后来没什么交集吧,便也没有多想。
等脸上的浮肿消的差不多了,李盛歌换了身干净些的衣物,便去正殿找姨母去了。
李盛歌默不作声的沿着回廊走着,她记得这次宫宴,赵霖轲身为睿王,也会出席。虽说上辈子在宫宴上两人并无交集,却也是埋下了日后的祸根,她得想办法避开这宫宴才行
李盛歌到正殿时,宁贵妃正在软塌上看书,她瞧瞧探头看了看她的姨母,已经年近三十的女子,却丝毫不见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任何苍老的痕迹,她一袭浅白色的便服,靠在软塌上,肤若凝脂,吹弹可破,一双与李盛歌相像的桃花眼不笑便含情,也怪不得是当年名动京城的美人儿。
宁贵妃抬起头,看到李盛歌在殿外悄悄伸出的小脑袋,笑道:“你这小丫头,又打什么鬼主意,还不快些进来。”
李盛歌看到姨母温和的笑脸,心中一暖,好像幼时的天真和无虑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她抬脚进殿,边走边说道:“姨母,我今晚可不可以不去参加宫宴啊,皇上的家宴,我一个外人去,不合适。”说完也就走到了贵妃身边,她趴在软塌上,手里把玩着贵妃腰上的玉坠。
宁贵妃拿着书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说道:“你又打什么鬼主意,昨夜出去和人喝酒我还没训诫你,今晚宫宴陛下点明了要我带你一同去,不可不去。”
李盛歌苦着一张小脸,哎呀叫道:“姨母,我宿醉未醒,到时候在皇上面前试了仪态怎么好,我不去了嘛!”
宁贵妃戳了戳李盛歌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蛋,笑道:“如今离宫宴还有几个时辰,要么我再吩咐人给你熬点醒酒汤?”
李盛歌听了忙摆手:“好啦好啦,我去就是了……”出师未捷身先死,第一个计划就失败了,李盛歌趴在宁贵妃身边心里暗自盘算着,大不了这次不出头就是了,锋芒太露终会招致灾祸,古人诚不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