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还不到腊月就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整个皇宫里的人都忙忙碌碌的,为当今皇上即将出生的第一个孩子做准备,只有皇宫的西北角,一座偌大的宫殿冷冷清清,无人问津。
“听说了吗?春华殿的那位,怕是要不行了……”
“嘘,小点声,今儿是皇长子出生的好日子,提那晦气的人,不要命了?”说罢,两个路过的小宫女四下抬头看了看,似乎没有人来,这才放下心来,步履匆匆的离开了。
拐角处另一个宫女模样的女子已经红了眼眶,她咬咬牙,似是下了什么决心,向长宁宫的方向跑去。
春华殿内,偌大的宫殿只有一个小宫女蹲在门口煮着汤药,时不时抹着眼泪。殿内传来一生重重的咳嗽声,小宫女慌忙放下手中的扇子,跑进殿内。
殿内的床上躺着一个女子,面色苍白如纸,唯有嘴角的一抹鲜红触目惊心,谁也不曾想到眼前这个命不久矣的女子,是曾经陪着当今圣上出生入死的发妻。她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忽然莞尔一笑对身旁哭红了眼睛的小宫女说道:“秋水你看,下雪了,我还记得那年第一次遇到皇上也是这种大雪的天气,他那时候还是个不起眼的少年,差点就死在了我的马蹄下,还好我反应快。”
名唤秋水的小宫女却恨恨的抹了把眼泪,小声嘟囔道:“倒不如死在马蹄下……”
李盛歌似是没听到她的话,问道:“飞鸢呢?”
“飞鸢……飞鸢姐姐去请皇上了。”
李盛歌一怔,继而自嘲的笑了笑:“何苦去白费这些力气,如今皇上心尖上的人生产在即,怎会来看我这将死之人。”
秋水年纪小,一听这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说:“娘娘不许说这不吉利的话,娘娘答应过秋水,要带秋水出宫看看的!”
李盛歌听着秋水哽咽的哭声越来越小,眼前的景物也逐渐模糊了起来,她心里突然怆然起来,她这一辈子,竟活的像个笑话,她的无能救不了姨母,她的自以为是害死了父亲,她的一生痴恋不过给他人做了嫁衣。如今帝后佳话,都赞当今皇上不忘糟糠之妻,可是谁,谁又能记得她李盛歌,当年也是意气风发的王侯之女,她李家又为这太平盛世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如今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世人皆知废后李氏是个善妒恶毒的女子,没有人再记得当年纵马京城,英姿飒爽的李家大小姐,
李盛歌不禁笑了出来,笑她自己的痴心错付,笑她李家男儿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却被忌惮拥兵自重,功高盖主。
秋水见她突然笑了起来,嘴角的血却越来越多,她慌忙上前,“娘娘,娘娘你不要笑了,我这就去找太医,你不要笑了好不好。”她年纪小,飞鸢又不在,看着李盛歌一副癫狂的模样,心里难受极了,都说娘娘善妒,可是她知道,娘娘是天底下最良善的女子,所以即使娘娘被幽禁春华殿她也不愿意离开。
李盛歌渐渐止住笑声,她拿起手绢擦去嘴角的血对秋水说道:“等我去了,你也不必太过伤心,挺好的,我解脱了,不必日日活在悔恨当中,飞鸢……飞鸢会想办法带你出宫的。”说罢,她继续看着窗外的大雪,身上的力气一点点消失不见,她轻轻一笑,心道:赵霖轲,若有来世,我不愿意再遇到你了。
窗外大雪纷飞,李盛歌微阖着眼,耳边好像又听到了当年熙熙攘攘的京城,红衣的少女自长街打马而过,她嘴角露出一抹浅笑,拿着手绢的收轻轻垂了下来。
“哇”的一声啼哭,皇后林氏在长宁宫产下当今圣上的第一个孩子,皇上抱着孩子,喜不胜收,长宁宫一片喜气。
飞鸢看着眼前这座洋溢着喜悦的宫殿,孤注一掷的勇气似乎被一下子抽走了,她转身,一步一步往春华殿走去,一双杏眼中噙满了泪水,小姐这一生,当真不值。
皇长子出生这一日,废后李氏病逝在春华殿,皇上念及李家有从龙之功,仍以皇后之礼下葬,入帝陵,享宗庙祭祀。
一阵头痛让李盛歌费力的睁开了眼睛,她迷迷糊糊的看着床顶浅粉色的帷帐,心道:春华殿的帷帐不是青色的么,何时换成这样娇嫩的粉色了。还未想清楚,便听到一阵哒哒哒的跑步声,接着便是熟悉的声音炸在了她的耳畔
“我的小姐啊!你可算是醒了,怎么就喝成这样了!你忘了今天晚上还要陪娘娘参加宫宴了么吗!”李盛歌本就头痛欲裂,听着飞鸢的声音在耳边突然响起,头更是痛得厉害,她揉揉额头,问道:“这是何处?什么娘娘?什么宫宴?”
飞鸢被她的三连问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静了半晌才说道:“完了,小姐你不是喝傻了吧,贵妃娘娘啊!你的姨母,今儿是各地王爷进京述职的日子,陛下特意为王爷们设了接风宴啊,虽说是皇室家宴,但是也马虎不得,这是醒酒汤灌得不够多么!!!”
姨母,陛下,家宴。这三个词闯入李盛歌的脑海中,竟惊得她出了一身冷汗,宿醉的身子更是醒了大半,她慌忙看向床边的飞鸢,仍旧是眉目秀丽,却比她熟悉的飞鸢多了几分稚气和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