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嬷嬷心头一颤,默默的转头看向大长公主看去的方向。
窗外白云低垂,几只雁正向远处飞,渐渐的小成几点黑痣,消失在天高水阔中。
她知道,越过公主府的雕栏围墙,越过盛京的繁华富贵,越过大陈一座座的山峦,一条条的溪流,就会到达一望无际的草原。
那里是西夏!
那里是齐王陈元盛的逃窜之地!
焦嬷嬷陡然醒悟,她转头看向安康:“殿下…………殿下…………那是…………齐王……”
安康冷冷道:“因为小艾,我才能忍下陈元昭的不公,才能忍下他对小艾的冷漠,只是为了能让小艾得偿所愿。可是现在,我的小艾被淑懿妃那个贱人和一帮后宫女人害死了,陈元昭却一丝怜悯都没有……放任我的小艾躺在冷冰冰的荒山野岭,凶手却能鲜花着锦,身居高位。嬷嬷,我这一生,有父皇护着,有皇兄疼着,从未有人敢这样欺负我!”
她的父皇是隆兴帝,皇兄就是陈元昭的父亲景嘉帝。
一生顺遂,晚年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安康一辈子安康,怎么能接受得了这样的悲剧?
陈元昭欺她辱她,如何对得起父皇和皇兄?
这个孽子!
放任别人害死自己的亲表妹,如此荒唐可笑,怎配为天下之主?
焦嬷嬷冷汗直冒,慌乱的摇头:“殿下,皇上的名字可不能说出来,您就算生气也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小心隔墙有耳啊!”
公主府的奴婢虽然都是家生家养的,但听说皇帝的密探无处不在,街边卖糖人的、酒楼跑堂的、秦楼楚馆的龟公、书院的教习先生……都有可能是皇帝的耳目。
焦嬷嬷听多了当朝高官轰然倒塌的例子,心里一片惶惶然。
偌大的公主府也不是无孔不入的啊!
“嬷嬷,你怕什么,当年孤身一人前去给齐王送信的是你,乱兵相夹时装成我引开追兵的也是你,现在要为小艾报仇,我什么都不怕失去了,嬷嬷!”安康大长公主声音尖利,像两杆翠竹相互打击,但她的气势在说完话后就低落了,仿佛一个漏水的木桶,一块木板被抽走,满当当的水就不可阻挡的流出去了。
她的气势也是这样,慢慢的,就被颓然和哀伤淹没了。
发髻乱糟糟的缠在头上,在越来越暗的光线里,她黑发里一枚没有摘下来的红宝石发着幽幽的光。
头上戴着红宝石的安康不像是个大长公主,像是个青春年少的小公主。
焦嬷嬷想张口说些什么,却听见了安康的抽泣声,一声一声,仿佛还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女孩。
焦嬷嬷想起来,安康大长公主公主十三岁那年,最喜爱的一只鹊儿被皇帝宠妃静贵妃的奴婢打死了,静贵妃巧言令色,反倒说那鹊儿惊吓到了她,皇上下令宫中不准再养这样嘈杂的鸟雀。公主百口莫辩,生母又不得宠说不上话,她也像现在这样,在光线昏暗的宫殿里安静的抽泣,一听到她焦嬷嬷进来的脚步声,就迫不及待的从榻上起来,飞奔着跑向她,白皙带泪的脸蛋仿佛一朵盛开的白莲,还滚动着清晨的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