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她再顶着周姓在人前炫耀,也许很快就能给自己惹上麻烦,于是干脆再改一次名字,叫钟武得了。
于是她就叫钟武了。
钟唤没有回来,钟武朝门口张望了几眼,又回到屋里关上门,拿出那把短刀来。
短刀的寒光刺得钟武眼睛生疼,她看着那把刀,眼里一阵湿热,看了许久,又将那短刀压到箱底,心想,她的短刀只是为了自保,要这样的兵器有什么用?只能保住自己,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至亲们死去,这样的刀,不要也罢。
她见钟唤不回来,心想她也许不会很快就回来,于是起身走出屋去,并将房门上了锁。
恰巧这时隔壁的老妇人在屋外,她问道:“郎君这是要去哪里?”
钟武说道:“在屋子里待了太久,整个人都闷坏了,所以四处去走走,阿婆要与我一起出去吗?”
老妇人摇头说道:“我老婆子腿脚不便,跟着你一个小郎君,别人看到了会笑话我,我不去。”
钟武只觉得这样与人敷衍实在难受,却还要向那老妇人笑了笑,才转身离开。
她并不知道哪里有卖兵器的铺子,就在地下城里漫无目的的转悠。
这地下城虽是座见不得人的城,可这里的一切都和外面相差无几,外面有管事的各级官吏,这里也有整日在街上走动的巡逻兵。
她初来乍到,也无人指点她,因此并不知道这座地下城真正的主人,更不知道地下城的主人手下的爪牙们各个都有看家本领。
要真说出和外面的不同来,那就是外面的百姓们看着都面色和善,安居乐业,而这里的人则目光深沉,面色凶狠。
毕竟是供亡命之徒居住的地方,怎么能要求它和外面的章阳城一模一样呢?要真是这样,这座地下城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钟武在狭长的暗道里穿行,一路上时而恶臭扑鼻,时而热闹非凡,时而花香四溢,时而寂静冷清。
面色红润的酒鬼们在一边高声嚷嚷,有个醉酒的还挡住了钟武的去路,要拉着她一起喝酒,钟武急忙推开那人,朝那群哄笑的酒鬼们尴尬的笑了笑,又往前走,妖媚的老鸨们向她伸出粗短的双手,年轻的女妓们在一边细声叫唤她,钟武都一一谢绝了,还有些傀儡班子大白天戴着面具与众人玩乐。
一个身量与钟武相似的人戴了个恶鬼的面具,将钟武拦住了,钟武往左他也往左,钟武往右他也往右,无奈之下,钟武只好往回走,那人正要追上去,钟武急忙一个转身将那人扔开,小跑了几步路,再回头看那个人,他又与众人玩乐去了。
她见那人没有追上来,就转过头去,结果迎面就撞上了一个带着青牛面具的人,这人比之前那个人身量高出不少,因此钟武并没有撞到他的面具上,额头却撞到了他的下巴。
钟武捂着额头向他道歉,这人也和之前那个一样,无论钟武往左还是往右,他都要挡着路不叫钟武过去,钟武只好装傻充愣似的向他笑了笑,随后再次往回走,走了三两步,那人却没有追上来,钟武就又折回去,待走到他身边时,急忙绕开那人,就要撒开腿往前跑,不料那人先她一步,一把拽住钟武,不让她走。
钟武猜测那人并没有恶意,遂问道:“今日是有什么节日欢庆吗?怎么郎君总不叫我离开?看你这身装扮,我猜想你应该不差钱,也不差吃喝,那郎君是想要什么?”
那人从背后拿出一个面具来递给钟武,钟武迟疑道:“郎君的意思是要送我一个面具吗?”
那人说道:“戴上了面具,别人永远也不知道面具下的脸到底是在笑还是在哭,这不是很有趣吗?”
他的声音分明很平静,可钟武却立刻对他警惕起来,她说道:“多谢郎君的心意,只是我不需要这面具,也不需要伪装什么,郎君还是将面具留给自己吧。”
那人说道:“我已经有一张面具了,现在你比我更需要它,因为你脸上的黄粉掉了。”
钟武知晓了他的用意,知道自己误解他了,遂羞愧的笑了笑,接过那人的面具戴上,向他道了谢,那人才放她走。
再往前面,就是寻常人家的住处,几个孩童正在外面玩闹,见了钟武,也不躲避,都跑到她身边,将她围在中间,纷纷问道:“哥哥有没有带糖果?”
钟武看这群孩子年纪最大的不过六岁,他们各个天真烂漫,仰着头冲她笑,心里不禁一阵暖意。
她笑道:“哥哥今日没有带糖果,过几日哥哥再送糖果给你们吃,好吗?”
孩童们欢喜的回答:“好!”
随后钟武听见女人们的呵斥声,转过身去看时,好几个妇人正站在不远处唤她们的孩儿。
那些妇人的神色阴沉,丝毫没有善意,与这些孩童截然不同。
钟武从那些孩童中间走出去,孩子们还在原地唱童谣,像是完全忘记了她这个人。
她再走了几步,忽然有人将盆里的脏水泼了出来,溅了她半身,幸好她躲得及时,才不至于被人泼的透心凉。
她抬头一看,那人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转过身走了。钟武也不生气,拍了拍水渍,就往前面走。
她又走了好一阵,却没有一家铺子出售兵器,只好原路返回。
回来的路上,各家都点了灯,她便猜测时辰不早了,应该快些回去。旋即又有些好笑,这地下城整日整夜暗无天日,白昼如同黑夜一般,为何这些人还非要在夜晚点灯,实在是没有必要。
这回路上没有再唱童谣的孩童,也没有那些傀儡班子,酒鬼们和女妓们倒是还在,不过酒鬼们都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女妓们忙着接待客人,再没有功夫向她招手,只有巡城的壮汉们不时从她身边经过,此外再看不见人影。
钟武遂身影一闪,如同鬼魅一般,脚下更是生了风似的,瞬间就回到了屋子里。
钟唤与那老妇人在隔壁吃饭,钟武进去时,钟唤说道:“你可回来了。”
钟武见那老妇人正眯着眼看着自己,遂对钟唤说道:“我今日去各处打探了我们家那个亲戚,这几日先想办法联络他,到时候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