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这日,李府并未宴请朝中官员,只在家里挂了大红灯笼,请了本家的亲戚和几个素日里与李蜀望交好的友人,府里虽没有敲锣打鼓欢庆,可人人都顶着一张笑脸。
为了李南江的婚事,李华央本欲推掉隐真教的任务,但谨临毛遂自荐,自愿率领手下的人去做事,李华央便将任务交给谨临去办。
到了这日,她扮作男子的模样,与三位哥哥同去永王府上迎亲。
因为将军府和永王府结亲的消息没有事先传出去,所以止戈城的人见到迎亲队伍后才知晓了两家的婚事。
众人将新妇迎到将军府,到了吉时,新人拜堂,人人都掩不住面上的笑容和心里的欢喜。
然而堂上的翟氏见李华央穿着襕袍,饶是这样喜庆的日子,她也免不了要生气。
新人拜了天地高堂,正欲行夫妻对拜之礼时,李府的一个家丁却失魂落魄的跑到院中,大喊道:“阿郎,外面来了好多官兵,他们闯进来了。”
在座的众人闻言,都瞬间脸色大变,李蜀望站起身来,眉头紧蹙,翟氏慌张地问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众人齐齐向后看去,只见一个个神色凶狠,身穿甲胄,手持刀剑的士兵冲进来,将他们团团包围,随后兵部侍郎趾高气昂的踏进来,高声说道:“贼人李蜀望与姬进权狼狈为奸,犯上作乱,欲谋权篡位,将他们全都拿下,押去大理寺等候审讯。”
李府众人都知道这是圣人下的圈套,李蜀望心知皇帝起了疑心,他要求面圣,遭到兵部侍郎拒绝,那些人就将席上的人都押解到了大理寺。
席上的男子都是李蜀望的亲信,他们被关在一处,席上的女眷们被关到了另一处,这些女眷们突逢变故,免不了要啼哭一番,再抱怨一番。原本欢笑的众人这时已俨然成了仇家,一个个恨不能将李家的几个人生吞活剥。
众人只知道圣人的心思难以猜测,可谁都没有想到皇帝会借此机会一举拿下止戈城两大势力。
李华央已隐隐猜到皇帝的意图,她自知此次将军府在劫难逃,因此从兵部的人奉旨来拿人时起,她心里就盘算着要如何才能叫皇帝回心转意,只是一时没有想出好办法。
牢中的女眷们都在埋怨李家的人,李华央听的心烦,就独自站在一边,正在墙角处思考时,却忽然听见祖母翟氏叫她,遂回过神急忙穿过人群去寻找祖母,翟氏见了她,一时气得狠了,二话不说就朝李华央脸上扇了一巴掌,李华央冷不防挨了一巴掌,呆在原处说不上话来。
翟氏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这个畜生,定是你在外面胡作非为,惹是生非,才将我李府拖到这深渊里,你今日最好自己了断自己,早日叫我一家人脱离苦海,否则我就打死你这个畜生!”
李华央听了翟氏的话,一时竟然真的以为自己平日里做错了事,说错了话,才会引来今日的祸端。
李华凌上前说道:“祖母,这怎么能是四姐姐的错呢?您平日里偏心也就算了,怎么事到如今还要来拿四姐姐出气?您今日打死了四姐姐,我们就会平安无事吗?”
翟氏责骂李华凌道:“你少给我贫嘴,我教训她,还轮不到你评头论足。”
李华央将李华凌拉开,挑了挑下巴,忍着委屈说道:“我敬您是我阿爷的嫡母,才会唤您一声祖母,可您若非要容不下我,非要来怪罪我,那我无话可说,但有一点,今日我们遭遇飞来横祸,一家人非但不能团结一心,反而互相争吵,叫阿爷烦心,才真的叫人寒心。”
翟氏冷笑道:“你这个不知来历的野丫头,也敢自称是我李家的人吗?”
李华央闻言,心中惊骇不已,这时众人窃窃私语起来,李华央只觉得心慌。
翟氏不依不饶的说道:“你霸占着我李家嫡女的名分,你的一切都是我李家给的,若没有李家,就没有今日的你,可你却丝毫不念及我们李家对你的恩惠,反而忘恩负义,到处招惹事端,那畜生养的时日久了,也会对人有感情,你这心肠却这么歹毒,非要将我一家人往死路上逼,非要对我们赶尽杀绝才肯罢休吗?”
李华央很快就镇定下来,她面不改色道:“阿娘离世多年,是阿爷将我养育成人,我是不是李家的孩子,是阿爷说了算,不是老夫人说了算,若老夫人执意要侮辱我阿娘,就别怪我不顾往日的情分,对老夫人出言不逊了。”说完,她冷冷的瞥了一眼怒火中烧的翟氏,拨开人群重新回到墙角处去了。
翟氏破口大骂了几声,无人搭理,众人看完了热闹,又开始担心自家的安危,哪还有心思关心旁人。
李华央抬头环视四周,只见众人各个愁眉苦脸,那永王家的娘子还穿着一身婚服,虽面色惨白,却仍然十分显眼,那娘子见李华央打量自己,便大大方方的朝她一笑,李华央也朝永王的女儿微微一笑,却没有走过去与自己的大嫂嫂说话。
她们在牢里待了一夜,并不知晓那些男子们已经全都被押去东市斩首了,还一个个抱着希望,幻想皇帝会查清此事,还她们一个公道。待第二日下午,她们被人从牢里押出来,手上脚上都戴了镣铐,衙役们催她们上路时,才知晓男子们已经身首异处,而她们则要被押去岭南为奴。人群中顿时一片哀号,好多人更是失声痛哭起来。
李华央一时难以接受一夜之间自己的亲人都被处死的噩耗,悲痛交加之下,就想冲出去取皇帝的命,可她手里的刀虽然神奇,却是吃软不吃硬,她要用这把刀杀人,这刀就会像长了眼睛似的专门找人的心口钻,但她要用它削铁,就办不到了。因此如果她贸然出手,恐怕会叫自己死的更快,考虑到她不能在众人面前用刀,她只能先忍着心中的恨意,待她们去了岭南,她再回来报仇。
衙役押送她们离开上京,夜间到达郊外,众人已饥渴难耐,有好几个人甚至已经饿晕了,那几个衙役却自己取出吃食来,还有人在她们身边架起火,将打来的野鸡架在火上,不多时,肉香扑鼻,惹得众人又饥饿难耐又伤心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