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李华央快马加鞭赶回了止戈城,在李蜀望没有发现她之前偷偷溜进了房里,本以为可以睡个好觉,可翟氏身边的人却传话来了,要她立刻去老夫人房里一趟,李华央只好匆匆收拾打扮一番,跟着那女使去拜见翟氏。
到了翟氏居住的清辉堂,她才发现家里的姐姐妹妹都在,只差她一人了,祖母看到她之后,脸色照样不好看。
她上前请了安,才坐下没多久,李华明就说道:“四妹妹如今越发不懂事了,我们姐妹几个等你也就罢了,你居然叫祖母等你这么久,真是目无尊长,待阿爷回来,定要向他说明此事,让他好好管教你。”
李华央说道:“大姐姐,并非是我故意来迟,只是这几日贪睡,每日白昼睡得久了,夜里就睡不着,第二日难免起不来,祖母莫要生气,大姐姐莫要生气,阿爷管教我那是理所当然,可即便要说明此事,也不该是大姐姐说明啊,祖母还在呢,大姐姐就少操点心吧。”
李华明瞪了她一眼,正欲与李华央争吵时,翟氏说道:“都行了,你们两个没一个好的,要吵架去别处吵,可别在这里扰乱我的清净。”
李华央与李华明都低下头,不再多言,翟氏继续说道:“我叫你们姐妹几人来,是为了你们的婚事,后院里没有主事的人,就叫我老婆子勤快走动些,如今华央的婚事虽没了,可止戈城里有的是尚未婚配的郎君们,你不必担心,华明的生辰八字已经送到赵侯府上了,过几日就会有结果,华绪与那昌宁伯爵段五郎的婚事,是你们阿爷与昌宁伯爵定下的,想来不会出差池,华玄和安宁坊书塾老夫子的孙儿谢晚成也有了着落,至于华凌,她还未及笄,如今谈婚论嫁,尚未到时候,如今太后丧期,连你们大哥哥都无法娶永王府的女儿过门,你们几个的婚事也就不着急了,总要等你们大哥哥娶了亲,你们才能出嫁不是?”
几人齐齐回道:“是。”
李华央在屋里昏昏欲睡,待众人散去,出了清辉堂,她顿觉神清气爽,困意全无,正要回去时,几个姑娘上前与她闲聊,其中自然少不了李华明的一顿冷嘲热讽。
李华明说道:“这世上总有些人看着正经,其实心里老不正经了,这不,圣人下旨赐婚不过一个月,婚事就被取消了,如今整个止戈城都知道我们将军府的四娘子命里带煞,冲撞了太后娘娘,才会害的太后崩逝,你嫁不出去也就算了,也该考虑我们其他人啊。”
李华央没有理睬她,一旁的李华凌说道:“大姐姐,这话不妥吧,明明是你自己心比天高,自以为才华横溢,容貌出众,这时四姐姐的婚事没了,你便心生诡计,想要抛弃赵侯家的公子,攀附皇室的凤凰,你怎么也不照照镜子,就你这副模样,还敢痴心妄想?”
李华明厉声道:“李华凌,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李华央急忙上前劝解了两人一番,待双方都不闹腾了,她向众人告别后,与谨芳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谨芳说道:“主子,大娘太过分了,虽是庶长女,又是在老夫人身边长大的,可也不能这样嘲讽您啊,您就真的能咽下这口气?”
“这有何生气的?她自幼与我不合,你也不是不知道啊,再说当年阿爷将顾沅居打发走了之后,李华明就一直记恨我,短时间内叫我和她化解恩怨,那怎么可能,反正她说什么我都不在乎,由她说吧,还能说死我不成?她说得再难听,于我而言都没有任何危害,我为何要与她生气?”
“奴婢就是觉得她太盛气凌人了,明明您才是将军的嫡长女,怎么能叫一个庶出的欺负到您的头上呢?”
李华央笑了笑,说道:“不过是我让着她罢了,真要打起来,还不叫阿爷生气?阿爷再外头要应付那么多居心叵测之人,回到家里还要听我们几个打打闹闹,这是什么道理?反正不管她们怎么闹,我是不会给阿爷添麻烦的。”
“您处处为将军着想,难怪将军疼爱您。”
“阿爷对我有养育之恩,我的命都是阿爷给的,自然凡事为阿爷着想,处处偏袒阿爷。”
谨芳不知李华央并非李蜀望的亲生女儿,李华央心里却时刻记得,当初若非李蜀望将她带到容国,给她名分,给她锦衣玉食的生活,她即便存活下来了,现在也十分不堪,李蜀望对她不仅有多年的养育之恩,他还教导她成人,若没有李蜀望,就不会现在的李华央。
她在屋里闷了一会儿,又去向李蜀望请安。自上次进宫被皇帝收了兵权之后,李蜀望就一直赋闲在家,李华央见他整日里愁眉不展,就料想皇帝在朝堂上为难了李蜀望。
只是众人虽有些被贬谪的郁闷,却始终没有料想到皇帝已经暗中多次寻找机会,想要歼灭将军府的势力。皇帝年老不似当年风采,他疑心太重,又因为身边有唐相等人的撺掇,不仅不相信自己的亲生儿子,还固执的相信将军府李蜀望功高盖主,认为此人不除,后患无穷。他曾经派五皇子姬舒与将军府的人护送秦阳公世子,暗中却派贼寇杀害秦阳公世子,就是为了降罪于姬舒等人,却没想到姬舒早有防备,李华央带二人离开后,姬舒的人马就将那伙山贼剿灭了,因此秦阳公世子平安抵达止戈城时,皇帝难免心中不快,从而对姬舒和将军府的人越发怀疑忌惮,早就想除之而后快了。
“阿爷。”“进来吧。”
李华央推门进去,李蜀望问道:“怎么了?有事吗?”“我没事,过来给阿爷请安,陪您说会儿话。”
“这几日家里事多,我与永王商量了,你大哥和志和县主的婚事不能再拖了,过几日我们就去他们家里迎亲,到时候来的客人多了,你可别到处乱跑,叫别人看见了笑话你,到时候我看谁还敢来向你提亲。”
李华央笑了笑,说道:“放心吧,阿爷,我不会胡闹的。”
“你大哥成家太晚了,他的婚事一办完,就是你其他几个哥哥了,他们的婚事我倒是不着急,我只担心你,你千好万好,可是陛下取消了你和五皇子的婚事,那别人看来你就是不好,也不知将来谁有福气,能娶到你。”
“阿爷,您就别操心这些了,要是这些琐事都要您一件一件记在心上,那不得愁死人了,我本就与五皇子生疏,这门亲事取消了也好,姻缘就该讲究缘分的,若是没有缘分,胡乱嫁了人,那才是进了虎狼窝,一辈子都完了。”
李蜀望闻言,哈哈笑道:“你这孩子,倒是活的通透。”
李华央又说道:“阿爷,我听说永王家的女儿痴心于大哥哥,当初大哥哥未娶,她就扬言说不嫁与别家郎君,非要等我大哥哥,现在终于叫一对有情人走到了一起,他们多好啊,咱们家里虽不比皇宫内院繁花似锦,可在这里安家,那也是极好的,日后我若是找夫婿,也要找一个能与我相伴一生、心照不宣之人,我不要那些金银珠宝堆起来的繁华。”
“阿爷会为你找个好夫婿的。”
说完,父女二人又笑了起来,李华央又说道:“阿爷,在过半个月就是中秋了。”
“你大哥的婚事就定于中秋那日,到时候我们只在底下自己办了,不必再宴请太多的宾客,既喜庆又不显眼。”李蜀望旋即又想起亡妻何氏,不由得叹息道:“你阿娘已去世十多年了,如今连你大哥都成家了,回想当年,我与你阿娘在惠阳老家成婚时,家里十分落魄,我更是一贫如洗,你阿娘不但没有抛弃我,还跟着我漂泊半生,我辗转沙场多年,终于有了安家立命的本事,可你阿娘却过世了,我这辈子欠你阿娘的东西太多了,还不等我偿还,她就走了,这些年我一直心怀愧疚,你阿娘那么好的一个人啊,是我耽误了她。”
“阿爷。”李华央上前跪坐在李蜀望身边,握着李蜀望的手,李蜀望又笑道:“我可不能叫你一个小姑娘小看了,你阿爷我一生杀敌无数,何等英武,可不会在你面前掉眼泪的。”
李华央又转悲为喜,才与李蜀望说了几句话,就有人向李蜀望通报,说唐相府上的唐七郎来府里找李华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