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课做完了,该去后山冰泉了,你还病者,便不必跟着我练了。”
“那我陪着你。”
“你该多读些书。”
“师兄读过的书无弈也都一本不落的读过了,师兄做的功课无弈也一一做过了。”
“那你和我一起吧。”
“师兄,另外两颗糖你拿着吧。”无弈思考着,道:“若是师兄果真不喜欢,便帮无弈留着吧,等无弈想吃了,师兄再给无弈可好?”
“好,师兄替你收着,你别忘了就好。”
无弈跟着阿烨出了大殿,李华央看着两个孩子模糊的背影,跟了上去。
出了大殿,院前空旷寂寥,天空也是灰蒙蒙一片,清冷不已。
李华央跟着那两个孩子,穿过几条石子路,推开一扇竹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深林。林子中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小道,应该是人时常走动留下的。
阿烨牵着无弈的手,两个人东拐西拐,不一会儿功夫,李华央便看不见他们的背影了。
“这两个孩子怎么走的这样快?”李华央站在原地望着周围遮天蔽日的大树,林子里光线暗淡,倒像是到了夜晚一般。风不大,树叶却哗哗作响,狂妄的像妖魔鬼怪。李华央甚至好几次看见几只通身乌黑的怪物张着血盆大口,露出阴森的獠牙朝她扑过来,每当它们几乎要将她吞噬时,它们却又诡异的退了回去。
林子里弥散着瘴气,一层层瘴气从她脚下升起,缓缓绕着她的身体上升,然后将她层层包裹。她看着被迷雾遮挡的林子,心里居然有些气愤,于是她大喊了一声:“都滚开!”
伴随着她的怒吼,原本肆无忌惮的缠绕在她身上的瘴气纷纷退散,只是林子里仍然是一片模糊,她将手向空中一探,一柄闪着寒光的刀“蹭”的一声划过迷雾,稳稳地落在她手里。
她将刀反转过来,随后迅速向身后刺去,只听见又一声“蹭”,她又将刀刺向前面。刀狠狠的扎了进去,再被用力抽了出来,鲜血却溅到了她的脸上。滚烫的血毫无征兆的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那一瞬间,她的脸火辣辣的烧起来,她原本满是戾气的眼里顿时被吃惊和恐惧所占领。
她仍处于不知所措中,林子里的雾气却渐渐散开了,很快,她便看见了不远处的无弈,只是她身边还有另外几个人,那些人都穿着暗红的长袍,他们的脸都隐藏在宽大的帽子里面,她看不见无弈的神色,可她听见无弈在呼救,稚嫩的声音充满了恐惧。
随后,无弈瘦小的身体被扔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一道血迹从额前流下来,流进她的眼里,又混着眼泪从眼里流了出来。
“阿烨,阿烨……”无弈嘴里含混不清的叫着阿烨的名字,她像个可怜的猫,被人从后领出拎着,脑袋耷拉着。
李华央眼看着那几个人将无弈带走,大喊着:“放开那个孩子!”可那些人根本没有注意到她,一转眼,他们就带着无弈迅速离开了。
李华央将手里的刀扔出去,没想到那刀又原路返回到她手里了。
“对了,阿烨呢?他在哪儿?”李华央四处寻找阿烨的踪迹,这时候,眼前的场面突然变了,她又回到了寺庙里,可是这回寺庙里和之前截然不同,原本空旷的寺庙已经变得破烂不堪,杂草丛生,毒蛇在荒草中觅食,野鸡在房梁上跳窜,仿佛一瞬间的功夫,这座寺庙已经度过了一百年那么久,早已荒败了。
她忽然又听见了寺庙里的钟声,悠长而沉闷。她缓缓转身,不远处,阿烨正抱着大殿里的老人,她像是抓住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抓住,她急忙上前,可就在她踏出脚的那一瞬间,连阿烨和老人也都不见了。
她伸出手想要阻止他们,但她什么都做不了。
“阿烨。”
李华央猛地睁开眼,定了定神,才听见身边女子的抽泣声。
“谨芳?”
“啊,主子,主子您终于醒了,谢天谢地,您终于醒了。”
“你哭什么呢?我没事。”
“主子您别说话了,我去拿药,您病得厉害了,昏倒在后门口,还好谨临发现的早,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谨芳抹了抹眼泪,转悲为喜,急忙起身跑去厨房。
李华央双眼无神,呆呆地躺了一会儿,才道:“我这是做梦了?”
谨芳将药端来,道:“主子快喝药吧,厨房那边的粥马上就做好了,您待会儿就有吃的东西了。”
李华央看着碗里黑糊糊的汤药,忽然想起梦里那个叫阿烨的孩子留给无弈的糖来,又开始发呆了。
谨芳本来就眼里含着泪,这时见李华央双目无神,忽然泣不成声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一门婚事罢了,您要是不愿意,我们来想办法,叫那五皇子退婚便是了,别人家的娘子们出嫁,各个面露喜色,到了您这里,却生了病,您何苦为了一件小事闷闷不乐?您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便说出来吧,总是压在您心里,日子久了不生病才怪了。”
李华央面无表情的喝完药,开口道:“谨芳,我想吃糖。”
“什么?”谨芳睁着红红的眼睛,有些吃惊地问,“主子您说您要吃糖?您以前不是不喜欢吃甜腻的东西吗?”
“这药太苦了,吃颗糖就不那么苦了。”
“好好,奴婢马上去给您找糖来。”
不一会儿,谨芳喘着粗气捧着一只小巧精致的匣子进来,道:“主子,这些糖都很甜,您快吃一颗吧。”
“你又没有尝过,怎么知道它们甜不甜?”
“奴婢小的时候总吃的,那时候每次阿爷从集市回来,怀里总揣着各种各样的糖,后来我虽再也没有吃到阿爷买的糖,可那种味道我却一直记得,那是一种能甜到人心里的欢喜。”
“你待在我身边快有六年了吧。”
“奴婢七岁为奴,十岁时来的将军府,在您身边有六个年头了。”
“那若是我出嫁了,你还会心甘情愿的跟随我吗?”李华央看着谨芳,嘴角漾起浅浅的笑。
谨芳迟疑的盯着李华央澄澈的眼,愣了片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奴婢永远都要跟着主子,无论主子走的路是阳关道还是独木桥,谨芳都会一直跟着您的,只要您不嫌弃我笨拙就成,奴婢天资愚钝,比不上谨临,也比不上其他人,可奴婢对您的心是真的。”
“我明白了。”李华央看着谨芳,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