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舒不理睬他,往一边挪了位置,陈启忙不迭跟上去,姬舒再挪,陈启再跟,姬舒只好将陈启往一边推开,说道:“别碰我,走开一点。”
李华央到了阮禅道时,先前那些尸体早都不见了,连血迹也被清理干净,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空荡荡的阮禅道,脑子里一片空白,心中止不住的吃惊。
自从李华央回了止戈城之后,她就生病了,有一回唐棋云又来将军府拜访时,她正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彼时李蜀望、李南江及她二哥李卓晏都不在府里,主事的是李熙予,李熙予下了命令,因此府里的人都闭口不提唐棋云前来拜访这件事,后宅的李华央自然不可能前去见唐棋云。
她是忽然生了病的,几个大夫来瞧过,都瞧不出她是得了什么病。李熙予每日得空便守着她,他看着李华央每日精神萎靡的样子,心里急得不行,差点将军营里的李卓晏给叫回来,李华央却跟个没事的人一样,一点也不着急。平日里总不会安心待在后院里绣花喂鱼的人,这几日却换了个人,李熙予笑她,说她总算有了些正经姑娘的模样。
她待着后院里的半个月里,后院每天飘着一股药味,她每天心不甘情不愿的喝着苦药,以至于最后的几天里,只要一闻到药味,她就不由得叹息,怎奈李熙予仍然每日监督她喝药,直到一日她终于喝不下去了,在李熙予面前转了好几个圈,证明她身体已经康复,李熙予才苦笑着放下手里的药碗。
但李熙予仍然不让她出门,他说:“阿爷和哥哥们事忙,这几日不得空,便由我来管着你,你都要出嫁了,怎能不沉心静气些,圣人看重你和五皇子殿下的婚事,你可要仔细些,都知道你那双手绣不了嫁衣,没关系,这些不是大事,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那点心思我了解,别想着翻墙,也别想着爬狗洞出去,你虽与唐小郎君有交情,可你终究是个女子,大婚将至,别人听不得一丝半点的闲言碎语,你就安心待嫁吧,三哥哥我现在只等着将你嫁出去,最好啊,让人好好调教调教你,磨练磨练你的脾性,别再整日里喊打喊杀的。”
李华央听后十分无奈道:“三哥哥,天下哪有你这样的哥哥?我虽一事无成,可也不至于如此不堪啊。”李熙予笑道:“四娘现在也只有这张脸可以拿来显摆,除此之外,三哥哥我实在瞧不出你有何出众之处。”“哥哥就会取笑我。”李熙予收起笑容,柔声道:“华儿要记得,在将军府中,阿爷是我们的靠山,就算你嫁了人,你也还是我们李家的人,无论何时,家里人都是最亲近的,这是旁人不可比的。”
“三哥哥,这些我都知道,也一定不会忘记的。”李华央看着眼前儒雅清隽的李熙予,心里暖和不已。
“好了,别像个孩子一样,你早不是孩子了,怎么心境还这般?如此轻易的被别人感动可不好,对了,若是以后姬舒不善待你,你尽管告诉我们,有我们几个哥哥替你出头。”“哥哥,放心吧,我不会让别人欺负我的。”“对,除了我们几个哥哥之外,谁都不能欺你辱你。”
一阵沉默后,李华央忽然开口笑问道:“大哥哥的婚事已经成了,不知三哥哥何时娶三嫂嫂回来?”
“什么?”李熙予呆愣片刻,忽地红了脸,骂道:“死丫头胡说什么呢!你瞎操心什么?”
李华央看着李熙予羞红脸的模样,不由得笑起来,她一笑,清澈如泉水的眼睛便更美了。
“看你这模样,我倒是不用每日提心吊胆了,别笑了别笑了,我不与你说了,家里有好些事情等我处理呢。”李熙予起身匆匆出了房门。
李华央看着他略有些单薄的身板从门口消失,垂下纤长的眼睫,缓缓叹了一口气。若她是个男儿身,她便能长久的陪在他们身边,而不是总叫他们替她担忧了。
这几日她心里总惶惶不安,仿佛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降临似的,夜晚做梦也总梦到些杀戮的场景,她像是亲身经历了那一场场可怕的战争和混乱,又像是个旁观者,想要阻止那些嘶吼着搏命的人,却又无能为力。
她披了件外衣,顺着亭廊独自在院子里散步,后来鬼使神差般来到后院门口。当她听见门外的猫叫声时,忽然眼前一亮,嘴角也抑制不住的向上扬起,露出一抹笑意,随后,那抹笑浅了,那道光还亮着。
门外的人徘徊了好久,他在李熙予那里吃了闭门羹,却始终没有离开的打算。唐棋云本来是抱着尝试的心理来等待的,如果他今日等不到李华央,那他便一直等着。
幸好,他运气够好,他要等的人还是来了。
他听到脚步声,双眼忽然睁大了许多,满眼欣喜的转身奔向后门。可大门一直紧闭着,里面的人也沉默着。
“华华?是你吗?”唐棋云将脸颊贴在门上,言语里都是欢喜。
“是我,你怎么来了?”李华央下意识伸出手,刚想打开门,又想起李熙予的话,只好将手重新放下。
“我听说你病了,病得很严重,我心里着急,就过来看看你。”唐棋云并没有告诉李华央,她生病的这段日子,他每天都来将军府,只不过他总站在后门这边,有时一站就是一个多时辰。
李华央道:“我没事,好得很呢,你该回去了,别总这样折腾自己,今日偏你运气好,倘若我一直待在房里,你难道要一直在门外站着吗?”
“我就是高兴,说不出来的高兴,可惜你现在不能和我一块儿出门了,不然我会更高兴的,华华,你别担心,我这就走,马上就走,不会叫人说闲话的,你,你也保重啊。”
“你快回去吧,你的身体自小孱弱,要是在这烈日下站的久了,中了暑,昏倒了,可怎么办,你以后……”李华央后半句“你以后想出去玩,都来后门找我,府里的人不会拦你”硬是没说出口,想到以后再也不能像往常一般和唐棋云游山玩水,她心里竟然隐隐有些难过。
“你以后……”李华央垂下眼,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华华,你告诉我,你想不想嫁人啊?你要是不想嫁人,我,我去求我阿爷,让他在圣人面前替你求情,退了婚事如何?”
“你又在胡说了,你敢在唐相面前胡说,看他老人家怎么收拾你,你上次那顿棍子忘了吗?”
“我没忘,我、阿爷的教诲我从不敢忘记,可是,可是你马上要嫁人了,你嫁了人,我以后就见不着你了,我就成了孤零零一个人,我怎么办?”
李华央听着唐棋云有些抱怨的语气,不由得笑出声来,她说道:“我自小就知道你一定是看上我的拳头了。”
门外的唐棋云垂下忧郁的眼,强装镇静道:“那你出嫁那日我可以来看你吗?我有个东西想送给你。”
“当然能啊,不过你可别再像以前那样送我一堆奇怪的东西啊,我记得你以前送给我的风筝上画着一只呲牙咧嘴的鬼,送给我的刀上刻着你的名字,送给我的镯子是你阿娘戴过的。”
李华央细细想着唐棋云送给她的物件,想着想着,就又笑了。
“华央。”唐棋云正声道:“你日后一定要万事顺遂,无忧无虑,否则我会难过的。”
李华央扣了扣门,道:“我知道了。”
唐棋云也伸手扣了扣门,沉声道:“我该走了。”
“你去吧。”
“还有,尽管我不想承认,可我的心告诉我,你不喜欢姬舒。”
李华央心底一颤,眼前猛地一阵发黑,她没有回答唐棋云,而是将冰冷的手指覆在眼上,叹了一口气。
她当然对姬舒没有任何感情,可是她也不明白,究竟何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