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辕不大,胜在精致,假山流水,颇有几分层林叠嶂的意思。寝殿就坐落在花架深处,檐下站了一排人,远远地,便喊道:“恭迎千岁!”
送到这,那若水郡守便要告退了。他仍是毕恭毕敬地,冲云敖一行礼:“臣就不耽误千岁休息了。”
云敖颔首,也未多应酬,便转身与景姝进了殿。
屋子极大,满满当当摆了各式字画,虽然都是名家手笔,却因为堆叠,也看不出煊赫。桌上放着几样点心,都是茶叶做的,并两盏燕窝。
云敖已经能看出疲态了,景姝为他解下风氅,扶着他在主位坐下,“药已经吩咐叶娘煎上了,王爷再等等。”
云敖应了一声,“你早歇下。”
景姝便往内殿去看,没一会儿又跑出来了:“王爷……”
停下揉着额角的手,云敖抬起眼,“嗯?”
“那个,”罕见地,景姝有些犹豫,面露难色,“内殿只有一张床。”
不给云敖回话的机会,她立刻道:“臣妾今晚睡罗汉榻。”
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云敖笑了:“你我夫妻,同床共枕,天经地义。”
“不,不太,好吧……”
噙着笑,云敖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漫声道:“或者王妃去和长姊睡。”
一说起那雷厉风行的长公主,景姝便想到祭祖那日她敲打自己的光景,下意识打了个寒颤:“算了……”
“那只能委屈王妃和本王睡了。”
见景姝一副纠结的样子,云敖笑意更浓,冲景姝招招手,“过来。”
景姝乖乖走过去坐到云敖身边。云敖懒散地抬起手,绕着她裙上的璎珞:“我还能吃了你?”
是不能,可是景姝总是没缘由地觉得羞怯。垂眼见他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凉得发白,景姝顺势便褪下他的扳指,拢起来暖着:“君心难测,臣妾不敢妄断。”
云敖被她赌气似的话逗笑了:“我现在这个样子,也没办对王妃做什么吧?”
景姝抬眼将他一睇。人消瘦了不少,更显的五官锋利,面色也是苍白的,薄唇血色极淡,总之是全然不适合远行的光景。
她的声音更小了:“是这个道理。”
这时,外头传来长随的声音:“千岁,王妃,衣服熏好了,可以移驾去沐浴了。”
……
景姝裹着锦衾缩在拔步床最里头,眼睛紧闭着,身后和云敖的间隔足够再睡三个人。
云敖在外侧,倚在靠枕上,湿漉漉披着发看折子。
听着身边平稳的呼吸声,景姝叹了一口气,悔不当初答应云敖。
拢共一张床一个榻,云敖说要么两人睡床,要么景姝睡床他睡榻。景姝肯定舍不得让病人睡榻,索性破罐破摔说一起睡就睡。
哪知真的同床共枕了,景姝才感觉到切实的尴尬。熟悉的龙涎香气霸道而有侵略性,一阵阵往她面门逼,景姝一动也不敢动,只能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
忽然,她身后响起一把低沉的嗓子,带着调侃的笑意,“王妃不热吗?”
“……睡着了。”
“喔,”云敖笑着垂眼看她,小王妃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睡着了还能说话?”
景姝不敢睁眼,又往里挪了挪:“梦话。”
旋即一声闷响,景姝吃痛地睁眼:“唔!”
她已经把自己挤到了最里面,这一挪,就撞上了拔步床后面的墙。
听到身后的低笑,景姝回过身,噘嘴望着云敖:“都怪你!”她散着发,那慵懒娇嗔、将怒不怒的样子标志极了,“王爷欺负我。”
“好,怪我。”云敖笑着放下折子,“那王妃往这边一点?”
景姝裹着被子往外挪了挪。云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揉着她磕到的地方,“还痛吗?”
他的指尖冰凉,覆在火辣辣的伤处,很是熨帖。景姝舒服地阖上眼,漫声道:“那——本宫就不记你的过了。”
又伸出一截藕臂,摸索着找到云敖随手放在一侧的折子,道:“没收了,快睡觉。”
云敖看了一眼更漏,时间确实不早了。他接过折子放在一旁的小几上,笑道:“不怕我欺负你了?”
闻言,景姝斜斜扫了他一眼,“你敢?”
“不敢不敢。”他自然是顺着她说,景姝满意了,又蹭蹭他的手,“再揉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