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这几乎没对瞪成斗鸡眼儿的兄弟俩,还真不像是一家人,倒跟红了眼的仇人似的了。
不就是一头牛吗,多大点破事!不过盛先生还真说的对,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小民小姓的,可不就争着这些蝇头小利吗?
可见这人心,无论如何都是趋利的!一些事,他不下手,让别人抢了先机,以后他就没有半分机会了……
滕玉屏想到盛先生教的,心中一凛,倒是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心;现在他既然逮着了这个机会,无论如何在辛螺面前也要把这事处理好了!
滕玉屏只一转念,就凑到辛螺身边低声开了口:“七妹妹,这好好一头健牛,被苗有银家里使了这一段时间,回去以后就病了,我觉得苗有银这里怎么也该有责任——”
“现在只是双方各执一词,别说就是苗有银真的虐待了牛,这跟牛的病情有没有因果关系还是两说,”辛螺看了滕玉屏一眼,对他眼中的惊讶仿佛视而不见,“就是这是否虐待了牛,也总得有别的证人证言包括证物才更可信些;滕公子觉得呢?”
刚才陈延陵一直护卫在辛螺后面,并没有跟她说过什么话,出过什么主意,这会儿辛螺说出这一番话来,让滕玉屏心里着实惊了一下。
不是性子骄纵吗,辛螺什么时候还会想得这么缜密了?
其实换了别的事,滕玉屏也会再找别的证人过来询问,不过因着这事只是为着一头牛,他心中不以为意,因此竟疏忽了;只是他脑子转得极快,听到辛螺这么一说,立即点了头:
“七妹妹说得对,刚才是我一时心急了,倒忘记再叫几个证人过来问一问,对了,还有那头牛也该牵过来查看一番才是。”
辛螺含笑扫了滕玉屏一眼:“滕公子过谦了。都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珍州民富,想来是没有为着一头牛就闹成这样的,让你在这些蝇蝇小事上费心思,还是我们溪州委屈滕公子了。”
如果以后辛螺把这些事都归于蝇蝇小事,那以后他就没什么借口插手帮忙,让辛螺来信服依赖自己了……滕玉屏“呵呵”笑了两声:
“七妹妹说笑了,细处不察,大处功夫何从着手?要不是七妹妹提醒我,我刚才差点就要行错了,亏得我白长了七妹妹几岁,七妹妹如此聪慧,真是让我惭愧啊!”
辛螺或许在这一段外出的时候学了不少,长了不少见识,刚才才会发现那处疏漏,不过再是想得缜密,到底也只是个少女,女孩儿哪有不喜欢被男人夸奖的呢?何况他还是个皮相很不错的年青男人……
滕玉屏心思极活,不仅立即承认了自己的疏漏,还顺杆儿把辛螺夸了一番,想借机增加辛螺对自己的好感。
也许换了别的少女,可能被滕玉屏这么一夸,可能心里怎么也会飘飘然了,可惜他遇上的偏偏是辛螺。
辛螺从小就是凶残的学霸,穿过来之前已经建了自己的实验所,手下带了一群实验狗,就是在国际上也小有名气,区区这么一句夸奖,根本就是半点都没感觉。
不过是瞧着滕玉屏说了这些话,辛螺礼貌性地对他笑了笑。滕玉屏却是自以为辛螺吃了这一套,心里顿时一松,转头看向苗氏兄弟两个,声音威严地喝了一声:
“你们两边说的我们都知道了,行了,先起来吧,先去把你们村长叫过来;对了,把那头病牛也牵过来!”
苗家众人连忙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想着两家闹了这么些天,今天赶着峒主在这里总算要有一个结果,一个急忙去找村长,一个跑着回家牵牛去了。
夯吉村里有两个大姓,一是姓金,一是姓沙。
村长叫金再来,年过五旬,早先也是调解不好苗家两兄弟的事,听到那兄弟俩为着这事闹到了峒主面前,现在峒主大人召唤他过去,连忙把两名村老金宝山和沙良佐也一起叫了过去。
三人是村长和村老,年纪又都是五十来岁了,辛螺免了三人的礼,对滕玉屏笑了笑,伸手做了一个相请的手势:“滕公子,你问吧。”
虽然不明白这什么滕公子的身份,金再来也连忙带着两名村老向滕玉屏行了礼:“滕公子安好。”
“金村长和两位村老不用多礼。”对这三位,滕玉屏明里就更做足了礼,把刚才苗有金和苗有银兄弟两人的话简单说了一遍,看着三人问道,“金村长和两位村老可觉得这两人的说法是否有偏颇?”
自己村子里居然有纠纷闹到了峒主面前,金再来也觉得脸上无光,只是这兄弟俩的事,还真是说不清、理不明。
你说这同胞兄弟来借牛,苗有金他能不借吗?这牛还了以后又病了,这苗有银就一点也没责任吗?
辛螺见金再来踌躇,笑着换了一句问话:“那苗有金说他弟弟苗有银虐待耕牛,金村长可知道有谁亲眼目睹过?如果有,不妨把那人请来问一问。”
这个还真有!村老金宝山连忙开了口:“回峒主大人,这事村里确实有几人看到过。”低声跟村长说了几句,跟沙良佐两个回村唤人去了。
这一去就带了夯吉村不少人过来,有被带来作证的,也有过来看热闹。
先前回去的庄头金玉全也听到了信也急急赶了过来,指挥着带来的庄户壮汉正要把那些看热闹的人驱走,还是辛螺让杨树过去说了一声,允了他们站得稍远一些就成。
峒主大人过来的事自己也没往外说,怎么就传得这么快,让苗有金兄弟俩还把峒主大人给拦住了呢?
金玉全心里一阵发急,只是瞧着辛螺这会儿关注不到他这里,只得先做好自己的本分,指挥着人把那些农户们都隔远点,免得站得太近了扰了辛螺。
金宝山和沙良佐跟金玉全打了声招呼,将三个人直接带到了村长金再来面前,金再来连忙向辛螺禀报:“峒主大人,这三人当时跟人说过,他们看到过苗有银不好好待牛。”
这三人要不是苗有银的近邻,要不就是田地跟苗有银的田地紧挨着,是看到过几眼苗有银甩鞭子打牛。只是平常在村里说说闲话也就罢了,这冷不丁地被拎到峒主面前来,三个人心里就先打了怵。
辛螺瞧着这三人畏畏缩缩的,看起来很是胆小老实,轻点了下头看向滕玉屏:“那就继续有劳滕公子了。”
滕玉屏连忙应了,忍着嫌弃踱到那三人面前:“你们几个,是何时何地,看到苗有银虐待那头耕牛的?怎么虐待的?”三人中一名年约三旬的老实汉子最先抬起头来,嗫嚅着刚要开口,斜刺里瞄到苗有银一家子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心里不由打了一个咯噔。
夯吉村金姓和沙姓都是大姓,不过也有不少杂姓,这老实汉子也是其中之一,名叫袁富贵,是当年从外峒逃荒过来,被夯吉村收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