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双眼,黑暗中小蝴蝶划过,带来一丝光亮。
姣伪来得迅速,几乎她刚睁开眼睛,它就来了。
不仅人过来了,还带了一个纸团子。
苏打翻开,上书:丙子九六年五月十五,鼠相,宁述异,坐标坪山西郊六号院落。
不解:“这是什么?”
“是我早就准备好的,待会会有人来接你,我在大门口等你。”抛了个媚眼,它就不见了。
“还没出去,就给我接任务了。”
苏打无奈一笑,却很快振奋精神,这老胳膊老腿总算要跨出第一步了。
纷沓的脚步在门口响起。
说是有人要来,却不知道人来的这样快!
姣伪前脚刚走,人后脚就到了!
到底是有什么事情这么急切?
苏打将蝴蝶收在手中,让它飞到头上,再次化作一个发圈,将她蓬松如墨的长发挽成马尾,拍了拍衣服上见不到的尘灰,静坐在床上,候人而来。
在暗黑中久了,人的眼睛没了作用,倒是听觉越发灵敏。
她心里隐然兴奋难耐,却一丝动静都没放过。
她听着人群慢慢接近的声音。
“宁秘书,您要找的人就在这里边。”一听就是五田院长的声音,厚重中带着官腔。
“怎么锁着?你们院里还负责看押犯人吗?”这声音正气嘹亮,倒像个军人。
“不敢不敢,实在是院里病人特殊,此人更是难以掌控,所以才......我绝没有自设监牢的意思,望宁秘书在老将军那里说上几句好话。我在这里先谢过了。”
“好了,你们那一套官方客套用语别用在这里,将军早就退休不问政事,你这个位子做得稳着呢,开门吧!”
“好好好,呵呵。”
铁链锁栓细碎交碰声传来。
苏打冷冷讽刺一笑:那老家伙平常都是一副昂头不可一世,仿佛全世界都该求着他一样的可恶样子,没想到也有这副委屈求全、低声下气的模样。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钉子硬了也怕锯啊。
房门被打开了。
苏打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门口几人的模样,就被这随着门口大开,而突如其来照射进来的光亮给刺的眼睛一缩,疼得半天都睁不开。
模糊中只看到前边一黑色一白色的虚影,后面还跟着几个黑点。
那黑色的身影慢慢走了过来。
苏打放下用来拦截强光的左手,消了片刻,她才恢复视觉。
“苏小姐,请随我出去吧。”
黑西装男人走了过来,听这声音,应该就是院长口中的宁秘书。
宁秘书虽然正气十足,但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可能是军人当的久了,不苟言笑,脸上的表情神经也就退化了吧。
他想伸出左手,想行个绅士礼,却行得错漏百出,实在不像个绅士,却像个大老粗,白瞎了身上一套方正雅礼的黑色西装。
但是对于这个大老粗,苏打却是一点也不讨厌的。因为她感觉得出来,这个人与五田医院里面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完完全全是一个正常的人,一个正常又善良的人。
多久不曾这样晒过太阳了?
在去往大门的小路上,她看着被铁网圈起来的草地,里面坐着一批正在晒太阳的病友。
大家也很好奇铁网外的人,他们有的趴在铁网上,有的巴着杆子,有的伸出手来,好奇的看着苏打,脸上洋溢着好奇与笑意,像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们看苏打的眼光,实在就像在看一只动物园的猴子。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在苏打的眼里,他们才像那只可怜的猴子,苏打也不愿意这么想,
可是那铁网实在像个笼子,不是监牢,胜似监牢。
这里其实是有正常的人的,可是时间久了,再正常的人也会变得不正常,就比如那些医生,那些护士,还有那些被家里抛弃的人。
看苏打停了脚步,宁秘书也没有催她,只是默默跟着也停了脚步。
“不觉得他们很可怜吗?”
苏打像是自言自语,明明是和煦的阳光,可是她却不自禁打了个冷颤,又咳嗽了几声。
有阳光又怎么样,坏了的身体,不会因为有阳光就能好起来。
既然身体不能,那么心理更不能。
“生了病的人都可怜。”
本以为会没有回复,但宁秘书却说话了。
此时的他像是铁汉柔情,正气也在这恍惚的情境里面,失了三分,变成一腔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