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毓堪堪放开他,雪燎便摁了她的腰,将她带回怀里。她出了口气,倚靠在他胸膛,悠悠然威胁他,“你若真的死了,我一定大肆宣扬。要所有人都知道——雪燎君死了!”
死得灰也不剩。
雪燎紧紧抱住她,埋首在她颈间。
“我不要。”
若我死了,我们的婚约便不作数了。
雪燎一点儿也不想定好的婚约作废。略显沉闷的声音萦绕在钟毓耳边,钟毓忽觉发间一片湿热。恍惚间,她听到自己的声音——
“江萦回说,你最终不会有事。”
钟毓灵光一闪,“你觉得他何以说出这般无凭无据的话来?”
“你要相信江萦回,萦回不会无的放矢。”
雪燎也一愣,收起哭腔来。
两人忽然觉得绝处逢生,江萦回哈!真的太可靠了!
雪燎放开钟毓,与她脸对着脸,神情严肃,道:“你知晓为何江萦回、江川与你皆无记忆,而偏偏我有?”
不知道啊,钟毓当然不知道。
于是钟毓摇摇头。
“大约是涅槃之故。”雪燎高深莫测道。
恕钟毓直言,钟毓不懂。
“混沌曾言,凤凰有浴火重生之能。此称之为涅槃。”雪燎慢慢解释道,声音镇定。只眼眶微微发红,完全瞧不出来他还会偷偷埋在她发间哭。
钟毓道:“哦?他还说了什么?”
“我是他最成功的的仿制品,与他在异界见过的凤凰相类,近乎无二差别。”
雪燎凝眉道。
见他兴致不大高,钟毓笑道:“混沌迁徙世界无数,指不定在哪处见猎心喜。才能造出你这么一个独绝天下的凤凰呀!”
“你信不信我,信不信萦回——”
他闷声道。
在外人面前,他明明是强硬的、冷漠自持的。可每每在钟毓身前,他总软绵绵的,温和得像一只小羔羊,也柔得像一滩水。
钟毓从他眼眸里,看到了跳动的火。
那是比流焰还要明亮的,比雪域经年不化的风雪还要稳固的。
良久,她道:“我信你。你亦不要辜负我。”
当然是答应咯。
除了答应,不然还能做什么呢?
身为此方世界先天四灵,有得天独厚之资,在上下界灵源不断减少的情况下——若是无动于衷,只懂得独善其身。那算是什么东西!
哪有尝了好处,又不帮忙做事儿的道理。
乌鸦尚且懂得反哺呢!
钟毓要的,是雪燎君一个承诺。
一个凤凰会涅槃重生的承诺。
……
林上宫殿。
开窗秋月光,灭烛解罗衣。帷幕重影摇晃,钟毓直直躺在床上。
悠悠晚风吹来,掀开帷幕隐秘的一角——
雪燎身着单衣,跨坐在床上,神色平静无波,宛如即将成圣的僧人。鹅绒毛毯子捂得钟毓暖烘烘的,又一阵凉风袭来,钟毓却耐不住了。
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她慢慢扯开毯子,面无表情催促道:“别犹豫。”
纯净的月下,钟毓十指纤细白嫩。
“……”
圣人一瞬间感到口干舌燥,不知该说些什么。
钟毓却不给他思索的机会,一个鲤鱼打挺,抱住他脖颈就不放开了。
“你雪域的聘礼可都送往江川了,别告诉我你想收回来。”钟毓在他耳边嘟囔,“你偷偷下聘的时候,可没有告诉我呢!”
温香软玉死死缠住他。
“明日你要为我掠阵。”
雪燎憋着一口气,提醒她别胡来。这事,是他的不对。他狭隘太过,在时局尚未彻底明晰的时候,便想以婚约暂且捆绑住她。
应当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说的。
可他如何能按捺到那时?
苍龙毕竟是他千千年的爱人,亦是他永不能弃如敝履的亲人。
只有钟毓打上关乎他的标签……
见雪燎仍旧沉思,钟毓难得出离愤怒,骂道:“我知道——雪燎哥哥!四百年啊,我都没有睡到你!明日你一去,前途未卜,且先让我尝一尝?”
说到最后,她神色认真,看得雪燎耳边浮起一抹嫣红。
其实、其实他们是行过鱼水之欢的。
只是钟毓不记得了。
雪燎想告诉钟毓,但钟毓现在很暴躁、也很凶,他便没敢再废话。他怕再惹钟毓发火,便半推半就地接受了。
夜已半,月过移树影。
隐约中,钟毓觉察有人握住她的手,听闻那人在耳边低语——
“钟毓,我从不食言。”
他有信心留着命回来。
又是这样既不亲切,也不悦耳的称呼。
钟毓听了自然不满意,迷蒙中,她轻轻抬起脚,踹了身边人的臀部一下。
而后,她悄悄把脚收回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雪城大殿的后山,处处是早春的气息。初春凉透的风,慢慢吹拂至梧桐木之上的宫殿,隐约能瞧见一树梨花压海棠的美景。
虽无限好,却将尽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