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傍晚,落日洒下金色明辉将山岳江河笼罩在一片光艳中,江风拂过,波光粼粼的水面倒影着夕阳余晖。
南巡路上,几辆马车缓缓沿着江边平缓的路前行,我巴着小车窗欣赏沿途好风光。
大哥刚在我悔棋八十九次的情况下输了两盘棋给我,正坐在一旁愿赌服输的画我的小像。
我远远的望见前方挂着黄麻料子拉的横布,上写着“小歇茶摊”四个飘逸的大字,后面是一座搭起来的凉棚,下置了几套桌椅供客人喝茶歇脚,江边停靠了几家渡船,茶摊就开在渡口边上。近旁还摆了几个卖东西的小摊子。
然而车还没驶近,便有清脆嘹亮的叫卖声钻入耳朵里,与滚滚车轮碾路的枯燥声响对比来听极提神醒脑,我放眼望去想找到这清音来自何方。
“水果,新鲜的水果!各位客官来尝尝来看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包着小碎花头巾,身着杏色麻布衣裙的妙龄女子朝气蓬勃,干劲儿满满地向江边茶摊边歇脚或往来的形形色色的路人吆喝,嗓音清脆响亮宛若一只新生的小百灵鸟。
马车放缓了速度,外面的车夫扣了声车板以作醒示,声音低沉而神秘,谨慎向穆城禀告:“公子,逸城来消息了。”
穆城的目光落在微微摇曳的车帘上,下令通知大家休整片刻,授意其暗查。
随行的大臣们大都上了年岁,没了政事商议聚在一起就好喝个茶赏个景,坐在茶摊里对着江边夕阳吟诗慨叹。
郝险也想去,被我阿爹一jio踢回车里,默写连面团都被的滚瓜烂熟的礼运大同篇,面团和金雅被我阿爹安排去监考了,两个娃娃被当个小大人用倒是乐意得很。
而我,批话多过文化,还是对这边的特产水果比较感兴趣。
小水果摊上,新鲜的果子满满堆在桌上,个个都饱满润泽,站在摊子前都闻得到果香四溢。
百灵鸟姑娘挽着袖子朝我笑,“姑娘,买些水果吧,都是当日采摘的鲜果,有坏的烂的随你拿来,照着好的赔你三个。”
我心下挺喜欢这小姑娘的,于是我边挑边和卖果姑娘聊了几句,她姓田,人也甜甜的,一直很有耐心地听我讲话,手头上也没闲着,帮我筛选有没有坏掉的果子,利落地帮我冲净果子表面江风吹落下的尘土,见我买的多一个人拿不了还赠了个筐给我。
我接过的时候忽然看见一只沾染泥尘的男人的手从放水果的板子底下伸了出来,拽住了我的筐子,吓得我一懵逼忘记了尖叫,只是瞪着眼睛拼命伸手指给卖果姑娘看。
田姑娘瞥了一眼,叉着腰没好气道:“葛二根?你皮痒了?”
一个俊俏少年从板子底下钻出来了,眉眼间流淌着惬意,随意掸了掸身上的土,仿佛刚才一直在下面乘凉一般悠闲自在。
少年抬手弹了田姑娘一下脑门儿,“妞啊,你整天送这个筐,送那个筐的,筐一少摞不起来,我睡觉倚着它都跑。”
“起来了别睡了,我得赶回去喂狗喂鸡,你看好摊子不准偷懒听到没?”
田姑娘收拾好摊子,向我颔首微笑一下,匆匆回家去了。
留下葛二根揉了揉脑门的红印,懒懒道,“或许这就是娘们儿吧。”
他抬眼望见我呆呆望着他那一刻,竟有些愣怔。
“这位壮士…给你银子。”我觉得有些尴尬,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看我的眼神却更奇怪。
我被盯得有些不适,想把钱放在桌上便走,却听见葛二根开口。
“不要钱,送你了。”
“啊?那怎么行,咱不差钱儿。”
少年神色深沉,看着我的眼眸深邃,有意识地掩饰了几分,却还是炙热,欲言又止。
葛二根小心翼翼又近似恳求道,“如果可以的话,那边有凳子,坐下跟我唠唠嗑,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和你一起来的人都在旁边不是吗。”
我拎着沉甸甸的果子,看到他眼眸里的真诚和伤痛,眼睛里流露出来的都是做不得假的东西,我有些动容,也有些好奇,不禁点了点头。
坐下之后,葛二根反而轻松自在许多,像是和故友交谈似的,他说他想把这些话说给一个人听,却再也没机会了,但一见到我就觉得,我会听他说这些,会为他保守秘密。
葛二根向我说起他的过去,叼着根草,一脸的不服气,夕阳余晖勾勒出他的面庞,小伙子英气又倨傲,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狂妄,那双瑞凤眼流转,瞳仁恰似暗夜里的熠熠明珠。
“原先吧小爷是个贼,溜门撬锁飞檐走壁,在珍阁宝楼暗室密道里偷过的东西数都数不过来了,道上同行送外号“梁上圣”。就没有小爷偷不来的玩意儿,什么奇珍异宝锁得紧守得严,爷就专门儿就捡那样的下手,要不咱这职业生涯太枯燥,一点挑战都没有还怎么展现爷的实力,还怎么成为一代江湖传说扬名四方?”
我一杯茶没喝完的时悠悠的听出来了,他谈话没多久直奔的第一个主题是田姑娘。
或许因为他看我也是个女子,又和田姑娘较合得来,可能懂得点姑娘家的心思?也或许是他瞧我顺眼些,觉着我和那些来往匆匆淡漠人情的过客不同,肯始终认真地听他讲话,他才肯把过往的事情都讲给我听?我不得而知。
他和我说田姑娘的时候,始终露出那种有点不解困惑的表情,像是在描述他没法参透的谜题。
他说,“那野丫头怪了,小爷我没见过脑子这么不好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