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七点半，金慧娜妈妈被推入手术室。

凉长长陪着金慧娜在手术室外头等着，金慧娜一言不发，在无声担忧的哭。

凉长长之前没看过金慧娜哭，原主记忆里也没有过，今天倒是看了个饱。

金慧娜哭，她就递纸。

发泄一下好，家里人动手术确实是大事。

金慧娜稍微稳定了一下情况之后，凉长长就起身准备去买点吃的。

金慧娜发现姜艺书起身抬眼看着她，不做声。

“我是去买点吃的，都没吃东西，这种情况下你要精力够才行。阿姨在里面，手术成功后你还需要精神照顾才行。”凉长长轻声交代一番。

金慧娜听她这么说又低下头去，默认知道了。

金慧娜一身都还是湿的，大冬天了，这样迟早感冒。凉长长递纸的时候偶尔碰到她的手尖，冰一样凉，她妈妈在手术，金慧娜肯定不会动。

跑腿的活自然是凉长长了。

凉长长到附近服装店给她买了衣服裤子鞋子毛巾啥的，又买了两个热水袋。这等病人手术不是那么好等的，哪怕穿得厚，坐在那里久了也容易发凉。

吃的紧着清淡的买，凉长长买了两杯清淡的粥，又带了几瓶水，拿了几条巧克力，她自己保温杯里还有些热水，吃喝问题不大。

饶只是这么几样，买完了也是满手袋子，凉长长吭哧吭哧提上去。

上了楼，远远的就见着金慧娜坐那里一动不动，坐的地方一滩水，都是她身上顺下来的。之前护士让她换她没理，因为要抓紧时间讨论手术，所以一直湿着。

金慧娜听见袋子摩擦的声音，抬头就见凉长长提满了东西。

“你衣服都是湿的，去换掉吧，再去问护士借借吹风机。”凉长长把几个衣服袋子放在金慧娜面前。“你跟我体型差不多，我按照我的码子买的，你试试看。”

“……”金慧娜张了张嘴，又想说那两个字。

“别谢谢了，赶紧去，等下粥冷了。”凉长长晃了晃手上的粥。“这里我看着，你换的快就回来的快，快去，别磨蹭。”

“不过内衣裤实在没有办法洗一次给你了，你将就一下。”内衣裤都是新的，按道理要清洗后再穿，木得办法，这条件不行。

“谢谢。”金慧娜揩去眼角又冒出来的泪，提了衣服袋子去找护士了。

“可真是倔。”凉长长真是听了一晚上她的谢谢了，除此之外就是她名字，别的没了。

而且她发现现在对金慧娜就是要强势一些，金慧娜处于神游状态，她直接命令还好些。

金慧娜没想到绝境之中帮助她的人居然是姜艺书。

她拿起对方给她买的衣服，里里外外全准备了，很细心，吊牌都已经剪好了，直接穿就行。

她一直以为姜艺书是个只会读书的傻子，她俩争斗来争斗去的，都不爽对方。极端的时候，她甚至觉得姜艺书这人消失好了，现在看来是她偏见了。

姜艺书这人，居然愿意借钱给她，而且她这里一千万还没拿去，等于说姜艺书直接先垫了两千万，这么相信她吗？

这个人情，她欠下了。

金慧娜换的很快，头发也吹干了。没错，她要振作，妈妈手术出来她还要照顾妈妈呢，要挺住。她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两眼已经哭肿，她今天实在是失控了。

用冷水泼了一把脸，金慧娜告诉自己：要坚持啊，不能被这破生活打败。

凉长长没喝，坐在手术室外面等金慧娜回来。她让路过的护士帮忙充好了热水袋，手上拿了一个，方便放着另一个。

金慧娜回来的还算快，手上提着放了湿衣服的袋子。

“嗯，干干的多好嘛。”凉长长满意地点了点头。“青稞粥，牛奶燕麦，喜欢哪个？”

“青稞粥。”金慧娜坐回长椅上，地板上的水已经被清洁阿姨拖掉了，位置上也干干净净。

凉长长把青稞粥递给她，自己捧起了牛奶燕麦喝了一口，呼，暖和多了。又把旁边那个热水袋放她腿上，“热水袋拿着，捂捂手吧。”

金慧娜喝完粥后等着姜艺书喝完，伸手要她把垃圾给她，然后一起扔掉。

“那个，姜艺书。”金慧娜坐下，望着前方医院墙壁说道，她没太好意思看她。

“嗯？”凉长长侧头看她，“怎么？”

“把你账号给我吧，我把这一千万先打给你。”金慧娜拿出手机，打算把手上这一千万先转给她。

“你先留着吧，这后面花钱的地方还很多。”凉长长拒绝了，金慧娜这边情况挺严峻，真要用钱的话上哪里去凑啊？

倒不如留着，手术只是第一步。

一千万两千万，韩元数字真的大，搞的她老觉得自己在谈两个亿的生意一样。

不过两千万韩元换算人民币也有二十多万了，好在她这俩世界钱没那么刚需，二十多万救个急吧。

这是逼着她投资一波了，这二十多万她没打算告诉母上大人，拿出来了也做好金慧娜还不上的准备。

拿两万人民币出来炒个股操盘一下，看看能不能盘上去。

她可不是什么股神，还是要仔细观摩股市的，想想要盘回那些钱要操心那么多事情，只能叹气。

炒股是一种投资方式，风险很大，上个世界她也玩，但小心平衡从来不陷进去，有赚有赔，总体还说尚可，赚了那么一笔。

她现在是学生，又要放寒假了，时间能松一些，炒股搞好了算是一种来钱快的方式。这两万盘上去就盘上去，盘多少是多少，没盘上去就及时止损，当做寒假业余活动交学费吧。

“我……不行，这个还是要转给你。”金慧娜也知道后面可能要花更多钱，但是这钱本来就该给，她不能让姜艺书来担这个风险。“一定要。”

“那你转五百万吧，剩五百万留下来傍身。”凉长长看她这样，折中了一下。金慧娜是受过社会毒打的，这么大点人养自己养妈妈，除去私生女和原主死敌身份，凉长长不讨厌她。

金慧娜顿了一下，思绪纷繁，有些羞愧地应下了。确实，钱在手上比要用钱时再凑来的轻松……

“我会还你的。不过……可能数目会少些。”妈妈手术后还有花费，金慧娜也不敢保证。一千万韩元代考的事情很难再有，这钱……也不会来得太快。

“你看着安排吧。这笔钱是之前演讲比赛的奖金，我爸妈让我自己拿着，暂时我也不会用到，你比较急就先用。”

“当然，这笔钱对于我来说也不是小数目，我只是觉得它在你这里比我这里这里重要一些。你也别有心里负担，事情很简单，就是我借你还的关系。”凉长长知道金慧娜心里肯定有负担，只要金慧娜不认为她是在炫耀钱就行。

一分钱憋死英雄的事情常有，金慧娜需要松口气。凉长长也只起让她松口气的作用，她不会再多借了，她不欠金慧娜的。

“谢谢你……”又只能说谢谢，金慧娜也很烦恼，今天她格外的没用。金慧娜从手机上把钱转到姜艺书的银行卡。

“没事。”害，这听一晚上谢谢也挺难。

钱的事情说清楚了，这又陷入沉寂。

“姜艺书……我其实很嫉妒你。”金慧娜突然说道。

“啊？”凉长长神游去了，她是想到上个世界去了，那时候她得病走了，家人又该如何伤心啊。

金慧娜的话让她重新回神。

“我老觉得你是个只会读书的傻瓜，但是我心里知道，只会读书的傻瓜是环境造就的。好的家庭条件，爸爸妈妈全新全力的培养，什么都不用操心，单纯的学习就好了。”

“我从小没有爸爸，妈妈说爸爸去了一个美好的地方，有着美好的生活。小时候不懂，想着他怎么抛下我们俩去过好日子了，心里恨啊。”

“后来，后来长大了，明白好地方美好的生活是什么意思了，心也凉了，因为我知道他死了。”说到此处，金慧娜嘴角忍不住绷住。

“我们还没见过面，妈妈也没有他的东西，连张照片都没有……我也不敢提，提了怕妈妈哭。长大的日子太苦了，我见过妈妈一天三份工，工作到半夜回家，就是为了养我。”

“后来我就努力学习，学习好可以拿奖学金，我就拼了命的学，哪知道初中三年我都没有赢过你。”

“金慧娜输给姜艺书，金慧娜永远是第二名。你人也很讨厌，永远高高在上的样子，高傲，想和你缓和些都缓和不成，那就继续竞争吧。”

“反正之前一直觉得你不懂礼貌，也不会体谅人，是个讨厌鬼。仗着家世好，入了特别班，然后夺走了所有其他人的资源。比赛永远是先推荐你们，评优永远是你们，特别班特别班……”

“让我觉得学校都成为这恶心的社会的一部分了。”

“我就想废除它啊，这社会再残酷，也不能把学校都吞并了吧？学校总该公平吧？”

“姜艺书，你入华汉杯走后门的流言是我传出来的。对不起。”

金慧娜一直看着前方，心潮起伏但不敢看姜艺书，大约觉得有亏欠所以犹犹豫豫的，说出留言那件事又觉得解脱和释然。

“我知道啊。”凉长长回答的很淡定，声线也很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