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青衫的计策奏效之后,二人的流放之路舒服了许多。虽然依旧被关押在囚车里,但每日三餐酒水都能满足。有些吃不了的,岳青衫就都偷偷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这一日午后,天气实在太过炎热,官吏们接二连三地晕倒,张超便命人暂时安营扎寨,等日落后再启程。岳青衫只见旁边的囚车里也关押着一个十四五岁的西域奴,不知经历过多少虐待,瘦得不成人形,此时蜷缩在囚车里,看起来还没有身上的镣铐粗壮似的。
岳青衫见那西域奴闭着眼睛,神情痛苦,不禁问道:“喂,你没事吧……”
少年回答不出来,他因为太热中了暑,身上滚烫,嘴唇干裂的全是鲜血。岳青衫小声道:“你渴了么?饿不饿,我这里还有点吃的……”
少年仿佛听到了一点希望,缓缓睁开眼睛。岳青衫小心看了看,从袋子拿出来半个馒头,一壶水,递到少年手里。
少年接过来,狼吞虎咽的吃了,喝了大半袋子水,总算是回复了点精神。他看了岳青衫一眼,脸上微红,“对……对不起,我竟给吃光了。”
岳青衫道:“没事儿,吃了就吃了吧,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道:“我叫许舟。”
“哪年被捉来的?”
“刚刚不久……”少年吸吸鼻子,“前些日子魏人派了兵马在边疆打草谷,村里许多人都被杀了,年轻强壮一点的,就被他们捉来魏国做奴隶……”
少年说着,也许是想到了自己的亲人,眼圈微微一红。云昭突然问道:“你是哪个地方的,离京城远么?胤国现在如何了?”
许舟道:“我住在北刹不远,没去过京城,不过听说如今邝世祯大人做了丞相,推行了新政策,鼓励农耕,接连迎了两个丰收大年,国家很是富裕呢。”
云昭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许舟见他面色沉郁,鼓励道:“没事,咱们千万不能气馁,别看着魏国这两年神气,等过两年咱们缓过来,非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将这些年的债连本带利讨回来不可。”
云昭没有说话,许舟又问道:“哥,你是哪年被俘的?”
云昭道:“诚利四年。”
他说的是大胤的年号,正对应魏国的景德元年。许舟道:“是上阳谷大战那一年?唉,那一年咱们真是损失惨重,不少同胞都被捉来了。”
他提起“上阳谷”三字,云昭不由紧握了手心。岳青衫看在眼里,她知道云昭就是在那一战中被俘的,心想以云昭的本事,应该不会这么容易被俘虏,当中只怕是有什么隐情。
许舟没有察觉到云昭的表情变化,继续说道:“而且那一战,朝廷到现在都没给个准确的说法。只是听家兄说,是因为大皇子好大喜功,不听飞将军的劝告,轻敌冒进,中了敌人的计策,才导致那一战惨败。后来还是飞将军孤身一人,率领三千轻骑,将魏军五万人杀得丢盔弃甲,咱们才得了喘息之机,大皇子也才能平安回到皇城,不过那三千将士……却尽数殉国了,飞将军他,也不知所踪,多半是……”许舟喉头一哽,“凶多吉少了。”
云昭沉声道:“你兄长怎知道这些?他是谁?”
许舟道:“我大哥就是上阳谷那一战中,被飞将军所救,逃回来的一个幸存者。他叫许良,可惜他断了一条腿,再也不能上战场了。”许舟神色黯然,“不过大哥说,比起那些死去的兄弟,他已经很幸运了。”
云昭皱眉道:“许良他断了一条腿吗?”
“你认得我大哥?”许舟有些惊讶,“呀,对了,你也是那一年被俘虏的,难道你也经历过上阳谷之战吗?”他的眼睛亮了亮,“那你认识飞将军吗?他……他是不是还活着?”
云昭没有回答他,只是问道:“你很想见飞将军吗?”
许舟道:“那当然了!”
云昭道:“为什么?”
许舟道:“飞将军是我们大胤人的骄傲啊!谁不知道将军他年纪轻轻,却战无不胜,攻克了魏国无数城池,魏国人一听到飞将军的名号,都吓得屁滚尿流……”
云昭的目光飘于远处,神色木然。许舟不满道:“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云昭冷笑道:“说的这么厉害,不还是在上阳谷之战全军覆没,沦为阶下之囚?”
许舟大怒道:“哼!那是魏人使了诡计,陷害了飞将军,若真枪真刀的打,他们怎么可能是飞将军的对手?五万兵马,不还是被将军带着三千人就突围了吗?你等着吧,飞将军他一定不会死,早晚有一天他会回到胤国,带领我们胤人攻城掠地,横扫魏国,一统天下的!”
云昭还是没有说话,脸上有讥诮之意,许舟愤怒道:“喂,你什么表情啊?你听到我说的没有?”
岳青衫道:“小兄弟,他可能是累了,让他休息一会儿吧。”
许舟哼了一声,有些不忿地坐回去了。
休息过后,队伍复又启程,再停下来时,已至深夜,月华升起,山谷里一片幽深,几个奴隶被指挥着,在四周安营扎寨,点亮篝火。
岳青衫见云昭一个下午都不太说话,便主动上前道:“你今儿怎么吃的这么少?没胃口么,我这里还有干粮。”
云昭道:“没事,我不饿。”
岳青衫沉默一会儿,突然道:“许舟今日所说的飞将军就是你吧?”
云昭抬起眼睛,“怎见得是我?”
岳青衫道:“就是猜的了。”
云昭没有否认,岳青衫又问道:“那一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本来胤国还是很有胜算的,为何会在一瞬间战事逆转,以至于全军覆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