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大眼:“什么?”
“那天我想问她借几个鸡蛋,没想到就看见她躺在地上,人已经没了......她身边没有儿女,我们街坊几个就凑了钱买了板让她入土为安了。”妇人说着,神情有些惋惜。她叹了一口气,“上了年纪的人,有什么急症也不好说。这个院子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办,就先封起来了,等等看她那个儿子回来罢。”
我从没直面过亲近之人的离开,头脑混沌,一颗心沉沉往下坠。我说不出话来,眼睛热热的有什么往上涌,鼻子也发酸。喉头哽得厉害,几乎发干,隐隐地痛。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道了谢,怎么走上马车,怎么回到院里,只看到杏儿惊讶的面孔在我面前闪,她问我怎么了。
我在台阶上抱膝坐下了,把头埋下去。午后的太阳照在我身上,很暖,像阿婆的手。我没有哭,我什么都没有想,我什么都不想说,我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嚎啕。此时此刻我只想公子回来。只有他会明白。
台阶上的余热渐渐散去了。金乌西沉,我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影子投在我身上,他蹲下和我平视。“发生什么事了?”
“阿婆死了。”我看着公子的眼睛,终于扑簌掉下泪来。就像小时候不讲道理地哭到抽噎一样,我喘不过气又止不住,像条窒息的鱼。
公子没有说话,他轻轻拍着我的背。直到我哭到累了只是抽泣,才说道:“外面冷,先进屋好不好?”他牵着我手腕,让我坐下,又把手炉塞到我已经冰冷的手里。
我断断续续说着,他沉默的听着。杏儿递给我热手巾让我擦脸,公子道:“过几日我陪你去祭拜阿婆。你先不要哭,想一想,阿婆一向身体很好,没有什么病症,为什么会突然去了?”
我茫然看着他,迟钝到无法反应。
“你之前很关心换防的事,我就托人查了阿婆的户籍,想知道她的儿子是不是在回来的名单上。可是兵部和户部的卷宗告诉我,没有这个人。阿婆隐瞒了很多事,冬香。她住的这个院子的买卖记录上没有她,这很可疑。”
“公子的意思是,阿婆的死另有蹊跷吗?她是不是为了躲避仇家才隐姓埋名?”我嗓子还很痛,说话都变了声音。
“我不知道。但这件事我会查的,你放心。”公子叹气。“明日一早我就处理。”
我看到他眼里因为瞧了太多卷宗的血丝,又愧疚又心疼。他连日辛苦,如今还因为我又多了件事。我再这么哭下去,他该心烦了。这么想着我抬手擦掉了下巴上的泪,又胡乱抹了一把脸,低声道:“我去传晚饭。”
睡前我又坐在榻下对着炭盆出神。我知道阿婆瞒了许多事:她从不透露的过去,甚少提起的“儿子”,一笑而过的“丈夫”,偶然表现出的受过严苛训练的举止;编织出的身份是假,可我相信她昔日待我们的温和耐心是真。如果她突然的死不是意外,会是谁想要抹杀她的秘密?
所有复杂的情绪堆在我胸口,像一团乱麻。直到手腕被镯子硌出疼痛的印记,我才如梦初醒,揉着红痕看向内室。公子没有说很多安慰我的话,可他只要在那里,我就知道无论如何总有一个人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