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还在廊上同端王说话,我就在台阶下等他。院中白石小道围着一株松树,我看了一会儿。
“走罢。”公子轻声叫我。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向松树,笑问,“怎么,想吃松子吗?”
我摇摇头,在他身后走着。“只是觉得这颗树的样子很特别。像一个字。”
公子回头望了一眼。“像‘王’。”
“公子一说,的确像。端王难道喜欢像字的东西吗?我以为搜寻‘寿’字太湖石这样的事情只有蜀王才会做呢。”我说到这里,住了口。这是端王府,我失言了。
公子在我面前,我看不到他的脸色。直到上了马车,他才道:“没有确凿证据,还是不要说这个。”
我垂头称是,懊恼自己嘴快,今后该改。
公子道:“天色还不算晚,要不要再走走?”
我低落的心情又因为这句话好起来了。“可以吗?”
“当然。”公子笑笑。“我早就答应过你的。”
公子一向喜欢给我买些小东西,但多了也就没那么稀奇,我渐渐快要习以为常;而公子以为我不再惊喜代表他买的东西我不喜欢,故说今岁的生辰礼要我自己挑选。
即便是在金陵,我身为丫鬟的及笄礼也不能逾矩操办。公子认认真真算起来,说我十二岁那年的生日在病中,十三岁进府那年年末在忙着打点行李去姑苏,十四岁那年冬卫湘卧病无心庆祝;今年难得无事,既然我不要摆宴,那么至少要挑一样可心的礼物。
已经是掌灯时分,各家店铺都不如白天热闹。掌柜坐着在打算盘,见我们进门,笑咪咪起身:“这位郎君,姑娘,要瞧瞧什么?”
我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随口道:“随便瞧瞧。有什么适合我的吗?”
掌柜拿认真的眼神打量我一番,然后作顿悟状,一拍手,笑道:“有!有有有,我才想起昨日得了一件好东西,正配姑娘。”说着从架子上取下来个木匣子——说真的,瞧他放的地方就不算是很难得——打开呈给我看。
那是一枚白玉平安扣。平安扣从寓意到做工都很普通,但那玉料却很好,触手生温,且晶莹剔透。掌柜道:“这是羊脂白玉。”说完看着我们,一脸“不用我多说了吧”的表情。
倒也不是掌柜不会做生意,只是羊脂白玉实在是很难得的东西。我曾听人闲话时说起皇商赵家老夫人做寿,儿子献的一对羊脂白玉瓶花费就有七百两白银——而在禾城,十五两银子就够家里过大半年了。
正在我纠结该怎么开口说‘再看看别的’时,公子轻飘飘来了句:“店家开个价罢。”
掌柜把手交叠在腹前,态度恳切语气真诚:“小郎君,不是小老儿要诓你,这个羊脂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寻得的。得五十两。”他伸出手掌。
我倒吸一口冷气,忙讨好一笑:“五十两也太贵,店家若肯便宜些卖,我们将来必多多地照顾生意。”
公子看起来不太耐烦讲价,问我:“你可喜欢?”
喜欢当然是喜欢的,何况又这么难得。可这个价钱太贵,回去要怎么记账?
公子见我欲言又止,眼神停留在那玉上,便掏钱:“给我包起来罢。”动作干脆利落,我完全没来得及拦下。
直到出了门,我才哭笑不得:“公子怎么就买了?这才是第一家。”
“这和第几家有什么关系?”公子不解。“你喜欢,我买得起,就足够了。”他把匣子放在我手里。
“生辰快乐。咱们回家吧。”
我心里叹了口气。就记人情往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