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冬褪尽,乍暖还寒。
香水河畔柳枝泛起游丝绿;画楼阁上玉人推开碧窗纱。
香水坊中,赏不够的绿窗红袖开婵娟,来不完的楼前荡子驰金鞍;看不透的秋千庭院深几许,望不尽的春花春柳媚前川。呀!听不厌的丝竹金玉管弦急,游不遍的烟波湖中画廊船。
这一天,迟青荷和往常一样早早起了床,忙着擦水烟筒,整理房间,洗衣服。她平时皆是如此,一直忙到薛宝珠起床。
前几日连着数场春雨,今日天才放晴,手边一应琐事比平时要杂芜许多。她正忙着,这时只听院子里传来一阵客人进门的骚动,接着是芳姨上前招呼的声音。
“这是……噢!江先生!”芳姨道。
迟青荷拿着烟枪的手一个哆嗦,心脏突然砰砰直跳。她停下手中的活计,侧耳倾听。
“江先生可是好久没来了!今天来是又请吃花酒?”芳姨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热情。
“呵呵,我路过,进来看看。”果然是黄老板手下姓江那人的声音。
“噢!是呀!这么久没来,也早该想着我们过来看看了!”芳姨笑道。“你一人来的?黄老板呢?”
“他没来!”姓江的说道。
“噢!那……江老板今天是……?”
“我想找那天那个叫‘荷花’的姑娘。”他道。
迟青荷一惊,胸中猛烈的跳动了两下。
“找她呀?她是这里的大姐,只伺候先生,不陪客的。”芳姨道。
“我就找她。”迟青荷听见姓江的声音中带着一些笑意。
“啊!”芳姨的声音带了些为难。“你找她?有事?那……那我让她过来?”
“嗯!我是想让她跟我出去一下。”姓江的补充道,迟青荷的脸越发变了颜色。
“什么?出去?她不出局的!”芳姨道。“我们有好几位先生,你怎么偏要个大姐啊?”
“我就找她!”姓江的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十分坚定。
“这……”
“怎么了?”薛姨也走了过去。
“他……”芳姨把刚才俩人的对话重复了一遍。
“可以可以!”薛姨忙不迭的道。“只是那丫头没陪过客人,你这让她出去,我怕她做事不懂规矩,莫耽搁了江先生办事!”
“不要紧!”姓江的道。“要她这个人就行!”
“噢!”薛姨拖长了音调,“那,就没问题!只是……这局费……可不能少噢!”她又笑道。
“呵呵。”姓江的也笑起来。“还是少一点吧!你不是也说嘛,她没陪过客人,不懂规矩。”
“唉呀不行啊!她虽说是个丫头,可也是宝珠先生的丫头,贵重着呢!……”
迟青荷在房间里愣住,听着薛姨和芳姨在外面虚张声势,中间夹杂着和姓江的好一阵讨价还价。不禁没好气的连连冷笑。
终于,她们谈好了价钱。只听薛姨一声喊:“荷花!”
迟青荷走了出来。
“你去和江先生出个局。” 薛姨满面春风的向她走过来。“记住咱们的规矩!”她笑着俯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迟青荷明白那话中的意思。
“江先生,还要带什么吗?琵琶?胡琴?”薛姨又转身问。
“不用,带她这个人就好了!”姓江的笑道。
他倒是很坚定,看来是有备而来。
迟青荷没有漂亮衣服。仓促中,芳姨拿了一件自己的旗袍给迟青荷换上。她连修饰一下的时间也没有,一张素颜就出了门。
门前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姓江的替她打开门。刚好一束阳光照过来,她用手挡了一下,眯住眼睛。再睁开眼看,一个人正歪着脑袋冲她笑。那笑容中带着些放荡不羁,还有些不怀好意。果然,那人正是阿威。
原来,他不是没来,只是摆了架子没进去。
“进来!”他道。说着往里面坐了一下,在身边给她让出一个人的空间来。
迟青荷没说话,抬腿坐了进去。
姓江的开车。车子往前驶去。
这时,迟青荷看见右边副驾驶座上还有一个人。
阿威盯着迟青荷的脸左看右看,道:“好久不见啦!”
“嗯。”迟青荷没看他,嗯了一声。
“你还是那么漂亮!”他油腔滑调的笑道。
迟青荷没理他。
他还是盯着她的脸看,仿佛她脸上有什么东西。
迟青荷终于道:“看什么看!”
阿威笑嘻嘻的道:“好不容易见到你,又花了我的钱,还不多看看,把钱看回来!”
“又花你钱了?你上次不是说太贵不来了吗?”她道。
“是呀!我本来不打算花这个钱,但是没办法,想你啊!”他还是嬉皮笑脸的。
迟青荷“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