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老板看着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他想起来，刚才她准备买书的时候，就说她自己没有钱。

“你是没有钱吗？”老板问道。

“嗯……”她低着头轻声道：“也有些，就是住了店就没有生活费了。”

“那你怎么办呢？”那老板也是一脸愁云的望着她，仿佛这倒成了他的烦心事。

俩人僵持了一会儿。

迟青荷不知所措，很有些尴尬。

只是她不知道，看着这样一个柔弱的美丽姑娘站在自己的面前，可怜巴巴，完全无助的样子。书店老板已经产生了一种左右为难、不得以必须出手相助不可的感觉。他向四周望了望，似乎在想着什么，接着又问道：“你刚才不是要买书吗？刚才那两本，你买吗？二块钱卖你给！你若买我的书，我这店后面有一个小杂物间。允许你在这住一个晚上。”

“啊？”迟青荷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真的吗？”她再次问道。

“真的啊！”那老板也瞪着眼睛。“要不然难道让你去流落街头吗？我若不知道也就算了，可你都站在我跟前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好！那我买！”迟青荷忙不迭的说。

“那你把书拿来！”老板挥挥手。

迟青荷买了书，小心的将书放进包裹里。那老板看着她，好像对她那种小心翼翼的态度十分满意。随即他将迟青荷带到书店后面一间小房子跟前。

说是一间小房子，实际上就是楼梯间砌了墙再安上门。老板打开小木门，一阵寒气和霉味迎面扑来。灯被打开，昏暗的光线里，迟青荷看见房间里面堆满了书还有一些木料。一张桌子上面散落着一些生活用品，一张由木板堆起的简陋床铺，上面铺着干草褥子和一床被子。

“这是以前店里一个伙计住的，后来他回了老家，这里就空了下来。本来没有木料，比现在还要宽敞些，木料是不住人之后才搬进来的。”

“噢！噢！”迟青荷不住的点头。“谢谢老板！真不知道怎么谢您呢！”她冲那老板展开一个微笑。

“别冲我笑！”那老板看了看她，又扭过脸去，表情似乎有些无奈。

这人真有些怪——迟青荷暗想道。不让我笑，是什么意思？

“一个小姑娘！怎么胆子这么大。”老板一边自言自语嘀咕，一边又语重心长的道：“你一个人要注意安全。明天……你……唉……明天再说吧。”他摆摆手，做了个告别的动作。

“噢！”迟青荷应了一声。她望着他走远，又听到他在前面店里悉悉索索收拾东西的声音。最后，他大约是关了店门，店里完全黑下来，四周一片寂静。

许多年后，迟青荷再回忆起这一次的经历，会深深的感到自己原来曾经是多么鲁莽和轻率。就像这个书店老板后来告诉她，那天晚上，他看着她，感觉她分明就像一只从森林里跑出来的小鹿，这只小鹿闯入一片陌生的不属于她的环境，四周有各种各样的眼睛，惊讶的、善意的、叵测的、不怀好意的……。可是，那小鹿却浑然不觉。她恬然自适，悠然的迈着自己的步子。直到有一天，那只小鹿仰首一声长鸣，她纵身一跃，跃上五彩云端，周身发出金色的光芒。那时，他才知道，这只小鹿原来根本就是一只神鹿。

“什么神鹿！要不是你，我怕是那晚就冻死了，或者早滚回了家，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呢！”迟青荷嗤嗤的笑着。她坐在他的身边，侧着脸望着他。他是一个其貌不扬的普通男人，年纪比自己大的多了，胖乎乎的一脸的憨厚。这也是一开始她根本没有留意他的原因。后来，他已是她的老朋友，老到就像多年的老伴可以互相信任、互相谋划。

“你哪里会被冻死！”他说。“你是吉人自有天相。就是不遇上我，也会遇上别人。你这样的人总会发光的。”

“我这样的人？”迟青荷笑了笑，问道：“是什么样的人？”

“漂亮！”他答道，颔首微笑，定定的看着她。

她嗤的笑了一下，得意又不满意。“漂亮的多了！”她说。

“你不一样。”他道。“你，野……”他停下来，凝视着她。“野……性？对！就是一种野性！不被驯化的！野生野长的。你是这样一种美。”

她哈哈大笑起来。“野……性”？

“看不出，你老老实实的，竟然也喜欢野性？”她逗他。

“呵呵……”他低头一笑，一如往常有些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