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提出安抚各地土匪的,是傅太尉。可真要做到秘而不宣的敛财,臣以为,非顾太后不可。今日皇上亲临曾府,想必知州大人已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此事顾太后绝不会亲自经手,亦不会轻易假手他人。那么顾侯便是她唯一信任的托付。”
杜旭文是殿前副都指挥使,自小侍读,忠心不二。
曾玉堂之所以能对段无暇知无不言,也是因为在机缘巧合之下,段无暇曾出手搭救过曾文轩,故而一直怀有敬畏感激之情。
曾家跟京城顾府相交颇深,段无暇打着顾侯的名义上门,皆在情理之中,又不会引起顾太后等人的怀疑。
“流水般的银子,最终全落到顾太后手里,朕着实不甘。”
段无暇蹙着眉头,又转身吩咐,“即刻启程回京。”
“皇上,臣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讲。”杜旭文拱手垂头,私下瞥了眼冯可法,那人踮着脚尖佯装分神,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长话短说。”
段无暇走在前头,三人先后上马,杜旭文贴的近,“花教谕这几日被捕入狱,判了流放。”
缰绳一扯,段无暇勒紧马匹,面上一片诧异,“所为何事?”
杜旭文摸着脑袋,面上通红,“说来也是奇了,那日我们追杀的匪贼,不知怎的就死在花府。更离奇的是,官府去的十分赶巧,将花教谕生生堵了个人赃俱获。
翌日便判了流放,所行章程皆不按礼法,非常诡异。花教谕官职虽小,判罪实不该这般草率。”
“流放几百里?”段无暇看了眼天,青云密布,恐不久将有一场雨雪。
“九百里。”
冯可法夹紧马肚,“皇上,唯今当务之急,是要稳住京城局势,顾侯大婚在即,柔妃娘娘又摇摆不定,回京之日不可再拖,请皇上以大局为重。”
青云遮住白日,伴随着“轰隆隆”的一阵闷雷,雨点噼里啪啦落了下来,段无暇扬鞭挥斥,“回京!”
与此同时,京城孟府,狂风骤起,枯树被吹得东倒西歪,枝干发出咔嚓咔嚓的断裂声。顷刻间,暴雨从天而降,银白色的水链铺天盖地,撞得窗户疯了似的吱呀作响。
孟夫人好容易关紧门窗,回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孟昭云置若罔闻,天青色长衫勾勒出颀长的身形。他负手而立,面色清冷,俨然不是青州府的文弱姿态。
“殿下!求你深思熟虑,再做决断。”
说罢咣当一声,猛地叩到地上,孟夫人眼含热泪,情绪十分激动。她并非孟昭云生母,而是当年宁王妃身边婢女,王府惨遭灭门,她侥幸抱着出生不久的孟昭云逃了出去。
为避人耳目,将孟昭云藏于地窖喂养,假孕十月,从此借生子名义,更改了孟昭云的生辰八字。
“母亲,你觉得,十几年的思量算不算深思熟虑。我有自己的主意,此番进京,只为夺得三甲入朝为官,伺机为父王洗雪冤屈。除此之外,我无他求。
你将我含辛茹苦照顾至今,我会像对待母亲一样,侍奉你到终老。”
孟夫人缓缓抬起头,红着眼睛一字一句的质问,“你是宁王之子,身上流淌的是皇族血液,无比尊贵!若宁王殿下泉下有知,见你无心社稷,一定郁愤难平。”
孟昭云抱起桌上的手炉,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我自己要走的路,从来不需要别人指点。母亲,往后若无他事,你便不要再与师父联系了。”
闷雷滚滚,凌空一道闪电劈下,晃得孟昭云那张脸愈发像一张白纸。
“你都是为了花容那个...”
“我再说最后一次。”孟昭云倏地睁开眼睛,惊得孟夫人背后立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阴鸷暴戾,拒人千里。明明眸若寒星,却好似深潭极冷的冰层,隔绝所有外物,喘息间都是充满敌意的警告。
“若是谁敢动她,我绝不让他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