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想,孟昭云一定是喜欢自己的。
这念头刚涌到胸口,来不及过多欢愉,孟昭云便松开她,淡然说道。
“容妹妹,日后莫要再做这般唐突的事了。”
花容收回赧然,碾了脚地上的青砖,“那你便早日娶了我,我也不必如此麻烦,大可堂而皇之的与你比肩而立,夫妇情深。”
这样辣耳朵的话,花容讲起来毫不含糊。
孟昭云悄悄攥紧拳头,转身背对着花容,“母亲与我说了一门亲事,我亦是满意的,想必过不了多久,我便要成亲了。”
言外之意,你若是不知进退,一味纠缠,倒叫人觉得烦恼。
花容走到孟昭云面前,不由分说踮起脚尖,逼迫孟昭云与她对视。
“我早说过,你不准娶旁人。管你定下几门亲事,我通通给你搅黄。除非你娶我,否则我便要你与我一起,做青州府万年光棍。”
混账而又不讲道理,孟昭云掩下那股烦躁,蹙眉叹息,“我只把你当妹妹,旁的便再无可能。你若是通情达理,便该知道,姻缘不可强求,你我本就应该各自安好。”
“去你的通情达理,孟昭云,你尽管等着。”
说罢,花容扭头就跑,没成想撞到门框上,疼得眼里直冒水汽,立时鼓了一片红肿。
那本策论丢在桌上,孟昭云拾起,看了眼上面的批注,随即放回原处。
回到院里,花容噼里啪啦一顿折腾,随后扛着铁锹来到墙根的桃树下,二话不说闷头挖土。
段无暇立在窗前,冷眼旁观,不多时,花容忽然扔了铁锹,蹲在地上,抱着膝盖一声不吭。
桃树下被刨了一个浅坑,花容站起来,三两步窜回房里,从窗边的篓子里,捡出花绷子,上面歪歪扭扭绣着两只鸟,模样丑陋,针脚稀疏不定,颜色搭配也算不得好看。
兀自发了一通脾气,冷不防听到窗外有动静。
花容单手挑开窗子,却发现一人提着坛子,从桃树下往隔壁房间走去。
段无暇回身想要关门,花容正好赶到,一挥手,将本已合上的门推开,坛子就摆在桌上,罪魁祸首一脸无辜。
“你为何没走?为何盗我的酒?!”
花容大马金刀地坐在凳上,段无暇倚着门框,好整以暇的看着那个兴师问罪的人,心中颇有些不屑。
“既已收下赏银,焉有半途而废之理?我身子伤未痊愈,不好赶路,与其折腾,不如留在花府休养生息,待无大碍,我自会离开。”
花容单手点着桌面,一下比一下迅速,正如她此时的心情,焦躁郁闷。
“那这酒呢?你挖出来作甚?”
“不过助你一臂之力罢了,看你废了好些气力,终不得法,我便替你将它挖出。这酒隔着坛子便能闻到香气,实乃上品。”
废话,这是当年花容亲手酿的,挖了坑埋在桃树下,本想嫁给孟昭云的时候,挖出此酒来做庆贺。
今夜被他那样一激,气急之下,哪还顾得了分寸。
挖出来的酒,便是再埋回去,也不是原本香气了。
“若你喜欢,便开坛喝了吧。”
花容瞥一眼他胸前的伤口,方要抬脚出门,不妨段无暇慢悠悠讥讽,“世间最不能勉强的,便是感情,何苦呢。”
短促的冷笑,花容砰的合上门,在段无暇对面落座,她笑笑,复又打开坛子,甘甜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我与你讲个勉强的感情可好?”
她眼尾挑起,比素日多了些许勾人的意味。
段无暇抬起眼皮,“想必定然是枯燥乏味的。”
花容不置可否,饮了一盏酒,回味起表哥宋寅与她私下讲的皇帝情史,遂莞尔笑道。
“坊间传闻,当今天子有两个青梅竹马,自小一同长大。其中一个叫苏倾雪,一个叫夏绵绵。天子喜欢夏绵绵,太后却偏要赐给他苏倾雪做柔妃,转头将夏绵绵赏给顾侯爷做妻子。
你说世间最不能勉强的便是感情,那我且问你,天子的感情尚且被人左右,他又能奈何?!”
段无暇眸色瞬间转暗,右手几乎要将杯盏捏碎,半晌,他看见花容利索的夺门而出。
冷风乍然卷起衣角,吹得他脑中一片清明,局势所困,除了虚与委蛇,他的确不能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