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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纱自苎罗

沈烨道,

“将军,您可是要缴械投降?”

“如今我们就算是再式微,对方人再多,到底也不该投降,更何况,我们还有杨碌带来的大军,将军,不战而降,无疑是在长敌军气焰啊。”

守着城墙的小兵也道,

“将军,三思啊。”

“怎么能够这么轻易就投降?”

城墙上挂着的灯摇摇晃晃,灯火阑珊,月光和灯光微薄,却到底照亮了缓缓走近城门的军队,也照亮了为首的人。

为首的人骑着高头大马,五官挺拔,肤色有些黝黑,脊背挺得极直。头上绑着布巾,一手提着长剑,一手握住缰绳。

守城的小兵忽然道,

“你们看,那是不是宫将军!”

“宫将军?”

“宫将军!”

“宫将军!”

众人方才还不愿放下弓箭,如今却是纷纷放下手中武器。

军队行至城楼下,宫韫抬头,正好看向姚远,两人对视,都握着武器,宫韫抬手,对姚远做了一个手势,姚远道,

“开城门。”

旁边的沈烨重复一遍,

“开城门!”

小兵又重复一遍,

“开城门”

城下守着城门的人上前,城门缓缓打开。

两旁将士一手握住武器,以武器笃地,半跪两旁,军队入城,最先是宫韫,宫韫骑着的马马蹄跨过城门,发出得得的声音。

两旁将士沸腾,夜色深深,但欢呼声却震惊了寰宇,似乎要传到隐隐卓卓的山的那头去。

夜色四合,月光照射千里,轻柔而淡薄微弱,月下之人几乎沸腾,

“恭迎宫将军归来!”

“恭迎宫将军归来!”

姚远走下城楼,走到宫韫面前,亦以武器笃地,半跪道,

“末将姚远,前来迎宫将军入阵!”

夜风吹拂,把空空荡荡的夜空,一瞬吹得只剩下姚远的声音,虽是空荡,却是有力。

宫韫下马,拍了拍姚远的肩膀,没有多言,只是道,

“多谢。”

只是短短两个字,姚远却一下子明白宫韫是在为什么道谢,

“将军,如今天下需要您这样做,大周需要您这样做,宫家亦然,对我来说,这般更是必要。”

宫韫道,

“你靠着过万的兵马,一路支撑到现在,未曾失去青州,且仍有兵马在侧,已经是令我刮目相看。”

“而今,杨碌带来的十五万兵马你也能安插入阵,不使他们群龙无首,如今亦是行动有序,不曾损耗,这便更令我刮目相看。长兄当年说你单枪匹马可入匈奴营帐,带兵领将不得捣敌军半分,如今看来,这话已经当不得真了。”

姚远看向天上高而明的月,眸中似有追忆之色,

“宫大将军当年这般说,自然是因为当时末将确实如此,但是宫大将军如此赏识末将,末将怎敢一路懈怠,毫不长进?”

月光落在他的眸中,广阔而温柔,

“宫大将军对末将有提携之义,宫二将军您对末将有知遇之恩,这般重视,末将不敢辜负。”

宫韫微微侧过脸,与姚远记忆里的一个人有几分重合。

姚远眼前恍然是一个高高瘦瘦,白净得如同书生一般的青年,坐在营帐中,手上捧着一本书,修长洁白的手指翻起书页。

忽然,宫锦说了一句,

“君子慎独,不欺暗室。”

那时,躲在门外偷看的姚远一下子耳根便红了。

他正是趁着监管不在,无人点查的时候,偷偷溜出来,逃了训练。

所谓君子慎独,不欺暗室,意思是君子在一个人独处,没有外在条件制约的情况下,更要规范约束好自己,不能因为处于无人可见的暗室中,没有了外在条件制约,便放下之前一向的处事原则和要求。

可他却是恰好相反,没有了约束,他便偷奸耍滑,逃避训练。

姚远站在营帐外,犹豫着要不要回去。

宫锦似是无意,翻了书页,又重复了一遍,

“君子慎独,不欺暗室。”

因为宫锦的这句话,他回到练兵场当中,因为避训,被与宫霑商议完摆阵回来的副将抓了个正着,炎炎夏日,被罚举着五十斤的大刀蹲马步,一直蹲到了夕阳西下,可是他不后悔。

因为他知道,宫锦拿着的是孙子兵法,里面没有君子慎独这一句话。

那句话是专门说给他听的。

因为他不希望宫锦失望,至此之后,他将这句话当成自己的人生格言,一直秉持而行。

因为宫锦一句不欺暗室,一句单枪匹马可破匈奴,他这十几年来,苦读兵书,从不因为无人监督便懈怠,只是宫锦再也没有机会看到,更没有机会改变当初对他的看法了。

姚远站在漆黑的苍穹之下,眸光在追忆,与月光色同起。

宫韫道,

“今夜怕是不得安眠了,不若你我探讨这应敌之策,也好以防万一,可随时应战。”

姚远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