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睿正叹没看够瘾,就听熊渠道:“二皇子也跟卑职走一遭吧。”
吴睿大股一紧:“这是父皇的意思?”
“自然,卑职可不敢捏造圣意。”
“当然,当然。”吴睿打着哈哈,暗中给一个小童使了眼色,小童会意,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队伍当中。
他悬着心思,只盼支使去李府的小童能快些回来,想着想着,脚步也不禁放慢了许多。
熊渠不好催促这位祖宗,吴衮可不管这个,讽刺道:“二弟走路的速度,倒极像个大家闺秀,可是平常下|体不勤所致?”
吴睿微微一笑:“多谢皇兄体察,不过现在嘛,做弟弟的还是得提醒您,不妨先多关心关心自己。”
说罢,两人皆别过头,哼了一声不再搭理对方。
吴睿派去之人,便是李锦年那日赴小院约见时,开门的抱剑小童。
年纪虽才十四上下,可胜在体态轻灵,比起春山的轻功也只略输一筹,没过多久就返回禀告。
“主子,李公子让我告诉您,贾丞相与大皇子勾连,他派去找您的贴身小厮至今未回,大约已遭大皇子的毒手。”
吴睿忙问:“锦年没事吧,究竟发生了什么?”
“拜月会贾寒烟主动相邀于兰舟一叙,李公子本想借此机会,查探贾丞相的心意,没想到贾小姐却在茶中下药,此事背后主导之人昭然若揭。今日若非有人出手相救,李公子也要命丧鸳鸯湖。”
得闻李锦年虎口逃生,吴睿心中大石落下,又听得其间事故种种,他不禁喜忧参半。
贾丞相优先选择吴衮,这是他意料之外的,不过既然从未透露口风,说明那老狐狸仍在观望。
要不要将这老狐狸拖进这趟浑水当中呢?吴睿有些拿不定主意。
小童见他面色凝沉,继续道:“李公子特让我转告殿下,勿贪眼前之利,轻举妄动,六部之中不乏贾派心腹,若一着不成,反受其害。”
吴睿一愣,露出几分动容,感叹道:“锦年至纤至悉,睿有次一臂,以匡不逮,足矣。”
旋即又想起了什么,叮嘱小童:“从门客中挑些机警的去保护锦年,千万要护他周全。”
到了宫门外,小童不再跟随,熊渠领着二人一直到了紫宸殿,才退下。
吴衮临门一脚,听到里面传来的咳嗽声,心才开始真正的慌起来。不过这道坎,避不过,只能迎头向前。
紫宸殿是皇帝起居,内朝议事之所,比起正殿,少了些拘束肃穆。只是有人心怀鬼胎,才难以安身。
皇帝年逾四十,脸色却如死灰,透着枯槁之气。
他于坐榻侧卧,面前的茶几上堆了两座小山似的奏折,身旁一个內监都没有。
两人站了许久,整个紫宸殿只有宣纸沙沙的声响。
皇帝忙里偷闲似的问了一句,连头也没抬:“大皇子可杀得痛快?”
吴衮惶恐下跪:“儿臣不敢。”
“姑苏城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说完,又咳了几声,吴睿殷勤道:“父皇保重龙体要紧。”
皇帝从奏折堆里抬头瞥了一眼二皇子,“你也是个好的,哥哥犯了错,却只顾瞧热闹。”
吴睿想要反驳,却想起那日李锦年说的——笼络圣心方要紧。
这都到了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
皇帝盯了他许久,才继续道:“衮儿,你母亲是庄家最受宠的女儿,虽然她去得早,但朕一直都念她的好。这一眨眼,你舅舅年纪也大了,就别再牵绊着他,留在姑苏徒耗光阴了,把庄家的兵权收回来吧。”
“如今太平之年,他也是该趁早享享清福去的。”
吴衮低垂的头快抵到玄黑的大理石上,映不清他的神色,良久他才道:“臣会好好劝舅舅的。”
皇帝唔了一声,眼神又落回奏折之上,“皇室子弟间更要和睦,江山才能兴旺永固,你们两个牢牢记着,不要辜负朕的期盼。”
“回去吧。”
二人恭敬告礼,徐徐退出紫宸殿。
想比吴衮,吴睿面色红润,狂喜冲击着他的五内胸壑,面容上却不显半分喜色。只是脚下生风,连招呼都不打,就将吴衮远远甩在后头。
飞鸟尽,良弓藏。
吴衮回头看了一眼紫宸殿,露出难以名状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