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雨停了,已过了晌午,裴玉欢到底是决定成全萍儿,让她去了二公子的屋,有她照顾,放心些。
枝枝没做多问,夫人做什么她都支持。
孩子们被乳母领走了,这肖府内,又变得安静些许。
裴玉欢把所有事都交给枝枝去打理,恭亲王回来,府里上下都要打点一下。
午后,裴玉欢斜靠在躺椅上,半阖着眼睛,昨日她真的睡眠不足两小时,现在还犯困。
三月莺飞草长,雨后的院子清香幽静,裴玉欢从嫁到肖家,就不曾离开过这里,从前,她不住在这里,住在肖千冷那屋,此时,她怕触景生情,也不愿过去。
肖千冷那边什么情况都是差小河来汇报,她不敢出肖府,她知道这世道变了,却不敢去面对。
比如裴家从来没有她这个人,代替她的是一个男孩,她的爹爹和娘亲终于如愿有了男孩,或许,裴家这样的开始,会有不同的结局,比如裴玉生会按照爹的意思,将裴家发扬成京城最富有热商户。
娘亲不再终日以泪洗面,也不会瞎了眼,更不会告诉自己的女儿这辈子都别回来。没有人替裴家丢人,他们的希望全寄托在裴玉生的身上。
可这一切,与她裴玉欢有什么关系,或者说与她秦子艾有什么关系,她也不是从前的裴玉欢,更不是从前的秦子艾,她到底是谁?
阳光踏进屋内,与刚醒来的日光一般温暖,让她本要干涸的心重新有了温泉,曾死在那个冬季,却复苏在这个春天,她是裴玉欢,是秦子艾,是全新的自己。
遭受不公,命运给她公道,她要抓住这莫大的希望,将结局重新演绎,她不要死亡,不要惧怕,只要重新站起来,她能做到将所有人都拉回正轨。
她轻轻的敲着手下的木头,“笃笃笃”——
一声一声敲进她的心中,她的确心有疑虑,如果原来的裴玉欢随着她的死亡消失,这辈子不存在,那么她到底在哪里呢?秦子艾又去了哪里?
她嘴里念着“裴玉生”,玉生,多么好听的名字,和她的名字一样动听,“欢儿”……
只是不多久,所有的幸福都没有了。爹不在喜欢娘,更不喜欢她这个女娃,恨不能她长出能变男娃的器官来,这天下的父母,无论家庭多么富裕,一旦女人失去了生育能力,重男轻女就变成了灾难。
她忽地坐起来,似乎明白了为何秦子艾要领养肖千冷回来,秦子艾失去了生育能力。原来如此可怕。
她下意识的去摸肚子,究竟是为什么这件事会发生,她却丝毫没有这份记忆。越发的想下去,头痛欲裂,仿佛这段生生被谁掐了去。作孽,上一辈子,她不能生育,这一辈子,难道也没有给她机会吗?
“枝枝,枝枝?”连叫了两声。
枝枝从外面进来,她还是第一次看这夫人这么慌张的表情,她跑进来,道,“夫人,怎么了?做噩梦了?”
眼前的人目光有些呆滞,一直抚摸着肚子,她凑过去接着问道,“夫人,是不是吃了什么吃坏了肚子?”
“枝枝?我是不是不能生育了?”裴玉欢醒来,还是第一次落泪,想起从前喝下的一碗碗避子的药,被强行灌进嘴里的场景,她就里里外外的发慌。
果然重生是有代价的,她能重生已是万幸,可是念主却两世剥夺她最宝贵的东西,如果这件事肖沣百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肖沣百正好会借着这个理由直接休了她,她所得到一切都将失去,她守了一辈子的肖府,就这样弃她而去,无论哪一世。可是这也是她失去了所有得到的重生,她捏着自己的衣角,眼泪飒飒的往下流。
枝枝着急了,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夫人这么伤心,她拿着娟子跪倒在夫人面前,也跟着哭起来,“夫人,你这在瞎说什么呢!大夫虽然说这次妇科有疾可能会不孕,可是我们还是有机会的呀,夫人,并不是绝对的,万一还能再有机会呢!”
她说完,整个人都趴在地上,头在裴玉欢的脚上方一点。
夫人染了妇科疾病才对外谎称小产,可是连着三个月她都无一不敢忘却,一直将汤药灌给沉睡的秦子艾,几乎是被药水泡着。夫人一醒来,她觉得晦气,还特意将所有药都熬到补食里面,以免被夫人说道。
“而且夫人,夫人你不是说沈大夫医术高明,他跟我说夫人是有些病,不日就能好了。外人也都相信夫人是小产,就算一时半会儿,老爷也不会怀疑,夫人,我去请沈大夫来。”枝枝一腔哭诉说的是感人肺腑。
裴玉欢听到这里,才明白,她婆婆是得了妇科相关的病,不是小产,小产的事情是假传的,为了避人耳目。陷入爱情的女人最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