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便正是从明华公主府地底下的地道之中侥幸生还了的主仆众人。
只是雪下得太大,他们原本还想设法进城通报平安,却因为突如其来一场铺天盖地的倾盆大雪而被耽搁下来。
明华正跪坐在佛像跟前,看着面目慈善的菩萨金身念念有词。
那一日,千钧一发。
他们所有人使出了全力拼了命挖凿地洞,却是进展十分缓慢。可头顶上滔天的大火已经没有给他们留下多少时间。
地道随时会再次坍塌。
他们也不知挖了多久,就在通道被打通了一个细小的出口的瞬间,府邸里的那个入口,却是被呼啸而至的滚烫墙土给掩埋住了。
恐怕是再晚上那么一会儿,里外皆被封死。他们就是没被热死,也是会因为气流不通而活活闷憋而死。
所幸,老天还是给他们留下了一条生路。
可那细小的出口也是过不去人。他们便只能是抓紧时间……
他们逃出生天,才知道地道的出口被开在了法严寺山林的山脚下。
一群人,老弱病残,不得已只能设法先去了法严寺,却在刚刚安顿下来,想要回京看看情况的时候遭遇了封山的大雪。
于是,便只能耽搁。
眼下,明华全然不知京城里是个什么情况。
法严寺算是方外之地,不通世俗。他们原本受人搭救就已经是烦扰,又哪里敢再让人帮着扫雪开山?
只是这么一个变故,明华又怎么会不担心京城那头。
法严寺后山的藏经阁一如往常,萧瑟安静。相空和尚也仍是坐在老位置坐没坐相地用他不伦不类的腔调吟诵佛经。明华为着转移注意力过去的时候,相空正好就拎起来一壶放在桌面上的热酒,穿肠过肚。
有这么个不正经的和尚陪着说说话,总好过她担心丈夫,担心父亲,担心别的什么人。
相空便请她上座。
明华坐下,再一次向相空和尚道谢“那一日多亏大师救助了。”
相空道“贫僧都与殿下说过多少回了,那时不过是下山偷着买酒,也不是特意就看见你们一群人伤了一片在那儿动弹不得的。谈不上恩情,谈不上恩情!”
两人又你推我让地说了好些话。
相空说着话,正好便将嘴里的一壶酒喝完,扔了壶子,砸吧砸吧嘴“…殿下这会子来得正是时候!”
明华不解。
相空从桌上一册佛经下拿起一块绣了花的帕子,递给明华,道“…捡到了它便一直想着还,却总忘了!今日终于有机会物归原主了!”
明华一看那帕子,笑了。倒是有几分隐约的印象记得那是她的帕子。
当初找了半天,也没看见,敢情是被这个假和尚给捡了去了。
明华在藏经阁待了一阵,和相空说了一阵子话,便回去了厢房。
相空送她出去,一脸明华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庄严模样,明华看得好笑,却也不置评论,未曾停留地离开了去。
相空却是站在藏经阁的大门边上,驻足半晌,喃喃自语“…这是贫僧最后一回偷酒吃了!”
他师傅说过,他尘缘未尽,只待一个真正皈依佛祖的时机。他方才喝酒,心中便想着,若是这一壶酒水吃尽之前,他心中那人过来寻他,那便是他离了红尘之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