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晔执黑子,白沐莞执白子。各自布局落子,你来我往,暗藏锋芒。
“我从六岁起学棋艺,至今也有十余年。能同我争锋的人寥寥无几,你小小年纪实属难得。”宇文晔含着赞许的笑意探询,“不知莞莞师从何人?”
宇文晔自幼苦练君子六艺,无一不精,他思维敏捷在棋艺上又有天赋,如今棋艺精湛能及者屈指可数。时下文风盛行,闺阁女子大多也会学习棋艺,多是不求精通只求有所涉猎。不想比他小六七岁的白沐莞也擅长下棋,动作迅速落子如风,谋略上也不遑多让。
从天不亮开始厮杀到现在,输赢难分,互不相让。
“我幼时随父亲学了两年,并未正式拜师,后来便靠自己钻研棋谱。”少女随意笑道,眼里跳跃自豪神采。
在君子六艺方面她确有天赋,尤其是讲究谋略的下棋,她仿佛天生便深谙此道。
宇文晔不疾不徐落下黑子,诧异道:“白大将军出身寒门,莫非他也习过六艺?”
习六艺者出身钟鸣鼎食之家,或累世书香门第的子女。白展毅今时今日的功名全靠他自己血战拼杀博来,年少时怎可能涉及雅艺?
“家父被尊为天玺朝战神,除了善于骑射,更擅长领兵,否则战神二字岂非浪得虚名?”少女弯唇一笑,堪比百花盛开,“领兵打仗重在布局,两军对垒犹如棋盘对弈。父亲苦心孤诣钻研兵书,自然有些心得体会,无需再学什么六艺。”
言罢,少女飞速落下白子,速度之快给对手造成不可小觑的心理压力。对弈时运子快,说明脑筋动得飞快。
宇文晔两指间捏紧黑子,额上薄汗渗出,思虑再三却无从下手。蓦然将话题引回:“假设这盘棋局代表我与太后的较量,依你之见输赢的突破口在何处?”
这才是他下棋的目的!白沐莞抬眼,决定和盘托出:“你我对弈近一个时辰,表面上输赢难分,其实不然。你只需一步棋便能将我的白子彻底围堵,我看似略占上风,实则输局已定。”
她此言一出,宇文晔恍然大悟稳稳落子,玉石打磨而成的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最后这步事关重要,输赢成败在此一举。可惜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方才他被困于棋局中不明其理,她简单点破,他便赢了此局。
输赢已定,黑子胜出。
宇文晔剑眉舒展,乐得抚掌而笑:“怪不得明君需良佐扶持,莞莞机敏多智,伴我身侧真乃我的福气!”
瞧着他大喜过望的样子,白沐莞暗暗感慨。原以为他会选择和棋,没想到他太在乎胜负,计较得失。如果她不出言提醒,白子也非死局,再多运子两步局势转圜,赢者就会是她。
她不会坏他的兴致,只淡淡接话:“你命人在京城散播言语中伤萧太后声名,言辞激烈,响应者不少,陛下装聋作哑置之不理。过往萧氏染指朝堂,百官看在眼底,敢怒不敢言。如今流言从天而降,不知合了多少人心意。”
正因如此,那些流言如同瘟疫,一发不可收拾。萧太后重新住回慈宁宫也成众矢之的,四面楚歌。发之若无蜚语推波助澜,谁敢多嘴半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萧家还有恒国公萧武和盘根错节的宗族,归根到底这是皇帝家事,言官御史也不敢直言。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是你替我所想的对策。那日口角之后,还欠你一句对不起。”他握住少女温软的小手,墨眉挑起,深深望着她,“莞莞用心良苦,我明白。”
那天他被激怒拂袖而去,冷静半晌,她才来献计。尽管他听取了计策,这些日子却各自赌气,疏离不少。她一心希望他趁早自省其身,为君者切记不能自视甚高,否则必然刚愎自用,难以听进忠言。
白沐莞眼见他能坦诚说出对不起也算有所改进,倨傲如他,性情难在朝夕更改。不禁也柔婉低眉,轻声细语:“殿下能明白,我不算枉费苦心。当时故意激你也怪我欠妥,不顾你的身子气不得。”
她又何尝不是骄傲的?一心一意替他考量谋划,不过因为慕恋。
刹那间宇文晔目光清和:“枉费二字从何说起?”
少女抽出被他紧握的手,指着棋盘问:“接下来殿下打算先发制人还是静观其变?”
“你一语点醒我赢了此局,对待那个心思歹毒的老妖婆,唯有先发制人才能取胜。”
宇文晔放于棋盘上的手指紧握成拳头,眸光杀意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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