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过几分钟,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阿涴摸着自己的脸揉了几下,淡声道:
“请进!”
门刚打开,阿深就从门外急步跑进来,不过几秒就到了面前。
“老婆,你……你的脸怎么样了?在公司那边我就听到了,这得赶紧过来看看我的老婆怎么样了。在过来的路,我已经让林玄去医院买药了。
就知道你肯定不喜欢去医院,所以我就让他买过来了。
老婆,疼不疼啊!我看看,我帮你吹吹。”
她也随着他凑在自己的脸边小心翼翼地摸着,伸手擦了擦他额间冒出的汗,轻声安慰:
“别急,也没什么事。你就这样跑过来,都出汗了。还是公司的事情重要。以后,不要为了我,跑这么一趟路。
我是谁呀,我可是慕檀涴,天塌下来都不会怕的。所以呢,还是自己重要知道吗?”
“不,你是我的老婆。老婆最大!你可是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砸锅卖铁娶回来的女人,我怎么舍得让你独自承受这些?”
“嗯嗯,知道了。”
阿涴也不再说他。
阿涴没想到这位生父竟然如此顽固,接连在公司门口蹲了几日,意图再做些什么。
也因为这些事情,她晚总是因为想着复杂的事情而难眠。
她没想到,只会因为自己的这点小事,就让他们面对生死离别。
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
一夜未眠,她也打不通他的手机,一直在房中忙活等待。
迈入医院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前因后果。
听说F城拍卖一款枕头,可以治疗失眠,他便去了,却因为晚回来时,在山路极具蜿蜒处遇到不遵守交规的大货车,从而导致他出了车祸。
她不是一个能随时将爱放在嘴边的人。
她也不喜欢如此浅显地说是爱一个人,因为她知道,爱这个字的沉重和意义。
一旦说出,那就是付出责任和行动的字眼。
从小的际遇告诉她,她不应该如此轻浮和冲动。
可是,直到此刻,他血淋淋地躺在她面前,终于明白,那种彻骨的失去是什么感觉。
如果他走了,这个世再无人爱她如此,无人能再对她至此。
也再无人,能做孩子的爸爸。
她慕檀涴,从此便只是孤身一人行至大海疆落,独自沉沦于乱世浮华,独自面对以后腥风血雨和痛苦挣扎。
阿深,他怎么可以这样离开呢?
她的泪水从面前毫不休止地滴落,滚烫地落在她的面颊,他的身,他的脸……
她跑在他的身旁,焦急的面庞早已缀满了万千星光。她终是忍不住在他耳边重重道:
“阿深,我爱你。
如果你离开了,孩子的爸爸,就只会是别人了,你也再无机会见我和他了。我们会过得非常好,非常好。”
那句话深深打入他的心里。
他顶着虚弱至极的身子,欲沉的双眼似是要随时合。
他的手却是紧紧地拉着她的手,攥出了红印。
那是他用尽全部的力气加诸在她身的爱意。
他深怕这一眼合去,他再也见不到她,见不到他们的孩子了。
她是他深爱的女人,她是他付出一切都要维持的信仰,她是他在这世再是珍视不能失去的人。
如果他死了,她会不会吃不好睡不好,日日哭泣,日日辗转难眠,日日折磨自己?
也会不会【】,再找一个比他好的人,带着他的孩子,嫁给别的男人?
一想到如此,他的心就痛得极是厉害。
他舍不了,他不能舍。他的眼角滴落了泪水,打在殷红的白色枕头,晕染了一片一片……
她也跟着哭了起来。
这是很久很久以来,她第一次为了另一个男人哭得这样真切,发自真心的,当做生命一样的哭泣。
怕失去,怕遗憾,不能错过。
她也忽然意识到,原来不知从何时起,他在她心中,也不似初识那般浅薄,她的心也跟着抽痛起来。
如果……如果他不幸……不幸离去,那该是怎么样的光景。
她无法想象那种后果。
几十米远的距离,她觉得就像是过了无数个世纪,无数个阴阳轮转,无数个嘶吼怒叫,她快要撑不住了。
眼见就要进急救室,身旁的医生们已经催促,“家属请让开,病人的情况已经不乐观了。
快,推进去,马进行急救……”
他们握在一起的手生生被他们扯开。
她不想放,却又怕她的执着,耽误到他的治疗。她又在犹豫,如果这一放,她面对的,又会是什么?
舍弃与绝望,是故作坚强,还是不用抑制,可以为他掏心掏肺,毫无顾忌地追随?
她抖着身体大喊,不顾如今是处在医院,处于一个需要保持安静的场所:
“曲深,你TMD要是死了,我就一个人嫁了。孩子不是你的,老子也不会为你守寡。你看着办!”
她看到他嘴角滑出的一丝微笑和鲜红。手术门关,她再也忍不住瘫在了地无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