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个大排档,有鱼有虾,有酒有肉,点了五六个菜,我们四人坐下,边吃边聊。
这时候大家都饿了,菜一上桌,酒也顾不得喝,赶紧猛吃一顿,先垫个底。瞬时风卷残云一般,几个菜就吃个精光。
我叫服务员加了菜,然后与队长、麻子慢慢边饮着酒边说话,丁香不喝酒,在一旁喝茶。
几杯酒下肚,队长开口说道:“你们回去后,我交待了麻子,这事谁都别讲。这几天我也去打听了一下,长胜那边的赌档,确实是湖南帮搞的。专门赌大小,每天晚上都好多人去玩。玩的人基本都是打工的或混混,玩多大都行,几块钱到几百块都可以押,不知道为什么你弟弟会输那么多。”
丁香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他去年来这边后,就和几个老乡在一起混。我让他找个厂上班,他根本不理,也不知住哪、做啥,也很少找我。今年三月份开始,就经常找我要钱,我怎么骂都不听,每次都会给他几十、一百的。那天又来,开口要五百,我不愿给他,他就疯了一样来抢,阿轩你也看到了。”
我点点头,说道:“我猜他那天就是被人逼债,五百块钱应该是算利息,没要够,那些人就往死里整他,后来逼着他半夜出来找你。”
队长说道:“嗯,应该就是这么回事。我找外面混的老乡问过,湖南帮的人非常狠辣。像这样欠钱不还的,找到就是打,逼着你想方设法的,一点一点的不停还债。如果跑路了的,再被抓到,不是砍手就是砍脚。”
丁香听了又惊又怒,说道:“就没有王法了吗,现在这个社会,怎么还有这种恶人。”
队长苦笑着说道:“那些团伙的老大,跟他们混的人,都是些不想打工干活的年轻人,又蠢又恶,抓进去几个,还有大把的混蛋加入,派出所也管不来那么多啊。”
我问道:“把为首的抓起来不就好了吗?”
队长说道:“为首的他自己又不出面,再说,做老大的都有钱、有关系,跟当地都打通了关节的,一般人见都见不到他。”
麻子插话道:“反正那些人不要惹就好了,丁小姐,你弟弟以后千万别再出来了,惹不起只能躲喽。”
丁香默默点头,我又问队长道:“那你的摩托车找到了吗?”
队长说:“哪里还找得到,自认倒霉呗。我来广东好几年了,以前也混过,混社会的事,现在我是真怕了。”
麻子谄笑着问道:“队长,你以前在哪混,肯定很厉害吧,说来听听。”
队长喝了口酒,慢慢说道:“厉害,厉害的差点命都送了。我十八岁去当兵,二十一岁转业回到了老家,安排在在村里当跑腿的。帮着收公粮、提留,帮乡里去催计划生育,钱没多挣,还尽得罪人,干不下去了。”
“后来,跟老乡出来,到深圳打工,那时候可没有这么多工厂,有的都是大厂,根本进不去。后来钱花完了,想回家,可是连路费都没有了,一天天饿着肚子,到处讨点饭吃,讨不到就只好去偷。”
“我们当时有三个人,大生、老熊和我,都是同一个村的老乡。他俩没什么文化,但胆子大得很,每次偷东西都是他俩去,我望风。”
“有天晚上,我们到一栋楼里去偷,可那楼里人家啥值钱的都没有,什么也没偷到。出来时,天刚刚放亮,街道上没什么人,我们三人心情很沮丧。这时,看到一个女人从前面走来,挎着个包,脖子上还戴着金项链。大生跑过去,揽着那女人脖子一扳,放倒在地,老熊上去扯下金项链和包就跑。我当时吓懵了,听着那女人哭喊着呼救,怎么能这样干呢,这时大生过来拉着我就拼命的跑。”
“包里面有两百多人民币,有一千多港币,还有几张不认识的钞票。后来把项链拿到潮州人的店里卖,卖了六百块钱,一下子就有钱用了,比偷东西轻松多了。”
“后来,我们就天天夜里出去,到处寻找猎物,专找偏僻的街角路口,一般是找女人下手。有时抢得多,有时少,大部分是抢包和项链、手饰,最多的一次抢了个包,里面有两万多块钱。每次去抢,都是大生先把人放倒,老熊跟上抢了先跑,配合越来越熟练。我可不敢动手,只在附近望风,好多次正要动手,看见有巡逻的警察、治安仔经过,我就喊停了他们,就这样抢了半年多,没有出过事。”
“钱来得容易,花得也容易,天天进出酒店、发廊、卡拉OK,吃香的、喝辣的、玩爽的。后来老熊还赌上了钱,大生到处泡马子,我跟着他们疯狂了一阵,后来越想越怕,也想过收手,但钱花惯了,不干了去干嘛,没钱了怎么办?”
“钱这东西,越多就越不够花,后来在路上抢包抢首饰,觉得风险大,抢到的也不够多,就去踩盘,跟踪一些老板,找楼房、小别墅,半夜摸进去,没人在就偷,有人在就抢,进去都会带着刀子。”
“有一次,摸进个楼房里,一个胖子抱着个女人正在睡觉,大熊过去一刀割在他脸上,逼着他打开保险柜,里面上十万现金,有金条、金链子,还有一大捆花花绿绿的外国钱。”
“这一趟我们赚发了,金子都卖了,每人分了好几万现金。那些外国钱不敢去银行换,那些潮州人的店也不收,我们一把火给烧了。”
“这次之后,我劝大生他们收手,有这么多钱,回老家做点生意也好。可他俩哪里肯收手,天天邀朋唤友,花天酒地,舍得花钱,就混出了名头,老乡们都尊称着叫他们“生哥”,“熊爷”。”
“最后一次去抢,在五楼,他俩上去了,我躲在楼下树丛中望风。他俩刚上去没多久,我就见到有大批警察来了,当时吓的不得了,赶紧拿手电筒对楼上晃了两下。不敢多晃,也管不得他们看没看见,我趴在树丛中一动不敢动。看见警察从前方跑过,都端着枪,迅速的冲上楼去。”
“我吓得冷汗直冒,死死的趴在地上,一会听见楼上有枪声响起,一阵大乱。突然,听到“嘭”的一声巨响,看见一个人从楼上窗口掉了下来,摔在地上,瞬间流了一地的血。我远远看去,认出那正是大生,一动不动躺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
“我又惊又怕,心知警察马上就会下来,万一老熊供出了我就惨了。于是壮着胆子悄悄的往后爬出树丛,刚爬出几米,就有一道手电光照来,原来下面也有警察守着的。我赶紧起来撒腿就跑,拼了命的狂奔,以前在部队拉练都没跑过那么快。”
“一口气不知跑出多远,不知钻了多少条巷子,穿过多少条路,摔了多少次跤,终于给我逃掉了。逃到个荒山里面,躲了一天一夜,又累又饿,又惊又怕。后来,在一个菜地里挖了几个萝卜,生生吃了,偷偷跑到一个老乡那儿,又躲了几天,才敢出门。”
“后来就来了长安,再不敢去外面混了,老老实实打份工,心里踏实。”
队长这番话听得我们三人久久无语,人被逼急了去偷去抢可以理解,可明明有退路,还死不悔改,那就是自寻绝路。
队长饮尽杯中酒,叹息一声,说道:“后来打听到,老熊被抓了,不知判了多少年。混社会的就几种下场,仗着胆大心狠,搞到了钱,然后有的就洗手不干了,回老家去,安份的做点小生意。有的不肯收手,那就要么死,要么坐牢。还有的自己不干了,有了钱,有了名气了,当老大,收一些混混来搞事。”
“以前根本没有什么什么帮的,后来一处地方的人聚集在一快,形成团伙,老大出钱,酒肉一起吃,打架一起上,人们就称之为什么帮。湖南帮就是这两年叫出来的,不过,老大是谁很少有人知道,现在管事的据说叫黑仔,我也没见过。”
队长讲完,我们就这话题又聊了好一会,到后来,麻子总结说:“管什么帮的,我们不招惹就是了”。
我看丁香有些心神不宁,可能还是担心丁林的事吧。便轻轻握着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的,丁林的事扯不到我们头上,别多心了。”丁香点点头,没说什么。
这时酒已喝完了,饭也吃过了,我起身去买了单,然后四人便一同走回厂里去。
到厂里后,队长和麻子进去睡觉了,我看时间还不是太晚,就和丁香坐在小店门口,再说会儿话。
小店门口已经没什么人了,只剩两个年轻人在打桌球,店里老板娘是个胖阿姨,拿着个扫帚在扫地。
坐了一会,丁香突然对我说:“阿轩,你见过我们厂老板吗?”
我摇头说:“没有,听麻子说老板很少会来厂里的。”
丁香说道:“麻子来这才不久,他不知道什么。”
我疑惑的问道:“老板怎么了?”
丁香想了想,说道:“老板姓刘,叫刘雄,三十来岁,长得高高大大,像那个明星,汤镇宗,知道吧?”
我摇头说:“没听过。”
丁香说:“外来妹这个电视你没看过吗?”
我说:“听说过,没看,我知道主题歌是杨钰莹唱的,很好听。”
丁香说:“嗯,老板长得就像那个男主角。”
我笑道:“这么说老板还蛮帅的,可老板娘真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