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沙和颂嘴里的“那个婆娘”,那只雷老虎正在站在那里,挺胸抬头,一头又蓬又卷的烫染头发。
沙和颂一下子蹦出去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到午休的时间点了。
我仍然无法忘记那场噩梦中的那些离奇的人和事。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穿着和服的女人会拿着一把太刀前来杀我,脑海中只是隐约记得她私下里和极度模糊的黑灰色影子之间在交谈着什么;当刀刃明明已经刺入我的头颅时,她却忽然停住了手,留下大半截刀身深深地嵌入了我的脑部。这种令人惊恐万分的梦忽然又被驱散了,我走入了一个宁静的室内,那里有人正静候着我的前来。我应当不会记错的,那其中有一个凶神恶煞的邪灵,通身都是漆黑的戾气,嘴唇、瞳仁、连同头发也一齐是漆黑的;还有一个男性,完全是一副虚脱的女相,就像刚刚从分娩的手术台上大出血后坐回到轮椅上一般,但他是男性,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就这样会知道。在那里,还有一个孩子,穿着宽大而蓬松的衣服,脚上拖着大了不知道多少码的拖鞋,走起路来回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他有一头又细又软的白色头发,看起来十分面熟,就像看到我自己一般——我并不知道我为何会在看到时有这样的亲切感,但他的脸本是完全钛白的,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那样一个钛白着脸的孩子,倏忽地不见了;而当我朝着四周的落地玻璃窗望去时,一张张正趴在上面朝里面窥探着的这样没有五官并纯乎钛白的脸相互簇拥而拥挤着,争抢着看着里面的一切。然而,里面什么都没有,除了我。
细思恐极。
“十三日在国会众议院首次提出的《资本分离案》被认作是新一轮大垄断时代的卷土重来。关于是否能够将资本集团作为企业的代表并赋予其法人身份仍然颇具争议,以传统制造业为主要阵地的企业家们对此提出了强烈抗议。有关消息称,此次议案的提出与十年前曾出现过的要求以联合经济组织中最高等级的企业作为联合体统一对外的唯一代表的议案颇为相似,但彼时的议案却是在至今仍然令人心有余悸的‘迪娅科威什风暴’暗流涌动的前夕之时出现。进一步的联合,或者是保留零散的现状,面对双方的呼声都愈涨愈高的情形,任何一方的抉择都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究竟该何去何从,有待我们的各位议员慎思熟虑。”
“于本州注册而成立的樱花国际集团有望成为新型产业中的第一个超级资本集团,其势力或将触及传媒,出版,影视等十余项重要的产能行业,而其中仍还包括一大批经过改造的中小型实体企业来充当终端,周边运营和增值服务的实现载体。对于异军突起的樱花国际,主流意见认为是有意愿主动进入新领域的旧势力几轮轻资产化的结果;但在樱花国际进入国内A股大盘以前,其运营状况仍然尚未涵盖于面向公众所提供的营业报告之中。据可靠消息称,该集团预计将于三年之内启动一轮融资上市,但最终取决于其合法地位得到承认与否。”
“我想你们应当知晓,联合意味着统一,意味着和平。过度的竞争带来的无序生产和盲目消费已经令我们所剩无几的资源岌岌可危。而现在,是当到了我们应该做些什么的时候了——那么,我们能做什么?我们是浮坦希利亚合众国的公民,我们拥有民主的权利;我们的手中拥有选票,将白鸽和橄榄枝送上光辉的政坛,去结束一个混乱的时代、开启一套全新的秩序……”
“哈……欠。”
蜷在沙发上熬夜看着电视的鸣海晴晖感到了一丝疲倦。他摸过来了遥控器,在那前端的红色橡胶按钮上摁了一下,电视便关闭了。但他知道距离睡眠还有那么一段距离,于是又摸过了平板电脑来,亮光打在他的脸上。
“如何延长勃高雅起时间,提高性高雅爱质量?”
一则浮动在窗口上的小广告而已。他点了进去,巨高雅乳嫩模扒光了下半身躺在宾馆的双人大床上;戴着墨镜的裸高雅男用双手把控着她纤细的腰,小腹在靠近她白皙臀部的地方一前一后地剧烈活动着。
“呀——啊~”
鸣海晴晖盯着那早已见怪不怪的情形看了许久,一点反应也没有。他拔出耳机来抠了抠耳朵,那里痒酥酥的像是有虫子在动。
一阵脚步声,匆忙着往盥洗间走去。他一惊,连忙收起了手里的电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啪嚓。”
灯光一亮,门一关,接着便是一阵呕吐声。
他穿上拖鞋走了过去。
盥洗台边,已然直不起腰的池田剧烈地颤动着,但呕出的只有唾液。他轻轻地在她的背上拍了拍,但那无济于事,她仍旧还是只能那样恼火着,并且越发地变得干呕起来。
“纸,呕——纸。”
鸣海晴晖朝旁白的台子扫了一眼,抽了许多递给了她。慢慢地拭干净了嘴,池田将头抬起来,总算是在折腾了好一阵后平复了下来。从层层的金属滤网中漏出后到手上的自来水,丰富的泡沫充盈在其中,好像皮肤也在被温柔地抚摸着。池田慢慢地冲洗干净了自己的双手,连带着也拾掇了一下乱得有些不成样子的盥洗台。抽下毛巾擦着满是汗水和清水的脸,她发觉鸣海晴晖还站在她身后,一直没有离开。
“……”
池田重新清洗了手中的毛巾,将它挂了回去。
“早点睡吧。”
他放下抱着的双手,转身意欲离开的样子。
“晴晖——”
两人一齐僵在了原地,心照不宣地等待着下面的一句话:“……你睡客厅,不冷吗?”
鸣海晴晖忽然地有些局促,不知道该怎样答应这句话。他犹豫了许久,好像那是什么高深的问题,尽管他不想如此——那真的很累。
家应当是轻松的,但也的确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家需要那样悉心地来维护。你总是会发现男人要求的舒适与女人要求的整洁在一次又一次自以为默契的哑然或丢失了默契的不调之间失之交臂,慢慢地走到了两个对立面;而最后,站在对立面的,就是他们本人。
鸣海晴晖哽下一口唾沫,挠了挠头。他将脑袋扭到一边,看着外面的客厅。“还好,不冷。”他这样答道,于是便转过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