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家么?
想又如何呢?
无论这片星空跟自己记忆中的有多相似,终究不是同一片天空。
他叹了口气,把一切都抛诸脑后,三两步蹦下石头,脸上挂上笑容,迎向了维塔的方向。
夜不知不觉地深了,房屋的灯光早已经熄灭,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夜深到极处的风啸声还在若有似无地传来。此时,亚希达尔已经在梦想中遨游,只是原本应该躺在屋内的维塔却不见了身影。
“你是因为不想小家伙参与外面的纷争才带他来这里的吧,为什么不告诉他?”,艾琳娜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维塔的身后,她站在新屋不远处的草地上,面对着正抬头望着天空的维塔的背影,不知怎么地感到了一丝莫名地悲伤。
星空低垂,草原广阔,即使有房屋和巨石的衬托,两个人的身影依旧显得那么渺小,像是随时会被四周弥漫的黑夜吞噬。
维塔没有直接回答艾琳娜的问题,而是答非所问地说道,“今天的星星真漂亮,不是么?”。
他转过身,平静地看着艾琳娜,夜风拂过,带起衣袍和发尾,像是画中走出的骑士,给人带来的却不是无尽的光明,而是嗜人的无边黑暗。
“我都看到了,今天晚上,你和亚希达尔的互动,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是为了庇护他才带他来这里的”,艾琳娜目光灼灼,倒也不是说她已经站在了亚希达尔的一边,而是在跟小家伙相处得越来越融洽的前提下,她并不想看到亚希达尔与他们竖起不可逾越的沟壑,也不想看到难得流露出情感的维塔为此再回到曾经万念俱灰的模样,那样的维塔让人心惊,但更让人心痛。
“有些事情不是他这个年纪可以理解的”,维塔声音淡淡的,却有一种忧伤的感觉,“况且,就像你所说的关于‘命运’的预言,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许现在的一切也只是命运的一环,也许从始至终他都不曾逃离过命运的钳制,若果这样,有何不告诉他,一切总会归于原点的”。
艾琳娜听后,对此嗤之以鼻,“我讨厌人类关于宿命的论调,想要就去得到,痛恨就努力毁灭,何必自己束缚自己,你应该知道你是无法永远保护他的,而且相信我,‘守墓人’的身份也不会带给他安定,如果他一定要面对一些东西的话,告诉他一切绝对比隐瞒对他更好”。
“你心软了吗?”,维塔转过身径直问道,所以不愿意用自由束缚他了么?
“怎……怎么可能?我巴不得从这个牢笼中脱离,然后给那些老家伙致命一击,我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那你呢?你就不担心有一天你会后悔?”,艾琳娜语气急速,像是在努力自己说服自己一样。
“后悔吗?”,维塔轻轻抬起右手,然后覆盖在左边的胸膛上,他像是一个虔诚的教徒,用心地聆听着什么,他看着艾琳娜,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这里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血液也只散发出冰凉的死寂,我已经感受不到‘后悔’了”。
艾琳娜喘了口气,她的眼神锐利,像是终于做下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一样,“我很确定他的身上一定潜藏着什么秘密,而这些一定是你没有告诉我的。听着,维塔,我不喜欢你一边装作无情一边又虚伪地关心他的幼稚把戏,我也不想有一天你我会成为敌人,但是当亚希达尔符合条件的时候,我一定会毫不留情地舍弃他,来换取我的自由。”
“那时,不管是谁,阻止我的,我都会让他成为灰烬”,艾琳娜眼中一片火红,勾勒出燃烧的红莲景象。
维塔勾起唇角,流露出淡淡的邪肆放纵之感,却像是错觉一样稍纵即逝,“我希望他待在这里,外面的世界才是真正的地狱,只要它待在外边,就永远也逃不掉自己的宿命,那是枷锁,也是毁灭。在这里,至少他能活着,这样,也就够了”。
“活着就够了么?那你活着么?”
艾琳娜的问题让维塔皱起了眉头,“我已经不算活着了,我已经死了,你忘了么?”。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艾琳娜的语气带上了一点恼怒,不知是为了自己,亦或是为了维塔。
“困在这里,你,我,赛里斯,谁又何尝不是命运的俘虏?”,维塔眼神疏离,拒绝之意明显,他将身体转了回去,继续欣赏着充满了无限神秘的夜空。
无法逃离的命运么?
艾琳娜喃喃自语,她突然有种不知道如何开口,又要问些什么的感觉,便泄气般地收敛了眼眸中的锐利。想起重新找了个洞穴安身的骨龙赛里斯,紧紧攥紧了手中的拳头。
一屋,一石,两个人,无边的星空,都融化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中,再也分辨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