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灵会有作为神术组织的一面，也有作为单纯邪教的一面。

不能用医学糊弄过去的神祇的锅，一律甩给生灵会，这是圣教会一贯的做法。

克莱尔找的理由不算好，幸好萨恩和维克都没有追问。

这样就好。

……

“格里戈，我希望以后你多考虑一下……”帕里斯说，“圣教会还是希望奥利安德保留的，无论他们有没有巫师，奥利安德终究还是巫师的信仰之一。

“虽然现在巫师们看起来都是圣教会的信徒，但是毫无疑问，在他们心中奥利安德的地位更高一点。

“如果奥利安德家因为维克选择成为牧师而成为过去，也许巫师们会前所未有地支持圣教会，但是之后呢？等维克死去，巫师组织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国王掌握了……”

“巫师们如果全力支持圣教会，圣教会为什么还要留着卡斯提亚呢？”格里戈反问，“精灵那边的种族主义太过严重，我们很难让歌者们倒戈，但是如果有巫师的支持，矮人的熔炉也会支持我们的，不需要多久，龙廷就不会存在什么人类王国，精灵王国或者矮人王国的名字了，只会有一个统一的帝国。”

“格里戈！”帕里斯声音颤抖，“你别忘了圣教会的誓言。”

“和平与真理，我当然记得。”格里戈目视前方，没有表情，“但是现在真的是和平吗？现在真的有人想要聆听真理吗？

“现在的和平只是在圣教会力量下的委曲求全，现在的真理也只是圣教会高人一等的工具！”

格里戈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变热。

有些问题，他想过很多次，但是第一次这么激动，仿佛心底有一声咆哮将要冲撞上喉咙。

“帕里斯，圣教会的梦想很伟大，你也很伟大。但是，像海迪希，像你一样的梦想家，太少了。”格里戈叹气，“圣教会里更多的人想要隐藏真理，想要在虚假的和平中继续他们的高贵奢华的生活……

“除此以外，国王们也并不安分。

“你以为罗瓦伦为什么会找到巫师来处理这个梦境神，而不是交给经验丰富的圣教会？你以为凭什么罗瓦伦能够不受处罚，保住他牧师的职位？你真的还以为圣教会是那个为和平与真理奋斗的组织吗？

“不，帕里斯，自从海迪希死去之后，圣教会就成为了一个，和卡斯提亚，和瑞里希，和熔山没什么区别的国家，一个为了国王，为了贵族享乐而存在的国家。

“我们，主教，就是贵族，而教皇……”

“格里戈！”帕里斯突然咆哮，眼角含泪，颤抖着摇头，“够了，不要再说了。”

帕里斯深吸一口气，双手抓住了格里戈的肩膀，两眼死死盯着格里戈。

“你以为你说的这些，我不明白吗？

“圣教会是什么样子，主教和牧师们有多么堕落，难道我不知道吗？

“我不是瞎子。他们想要隐瞒真相，他们想要继续愚弄大众，他们想要保证他们和子孙的荣华富贵，我都看得见！

“但是，格里戈，人，必须相信着一些什么，才能在看清世界的黑暗之后，还顽强地前进，才能不坠入那无止境的黑暗，与它们同流……

“我知道啊，格里戈，圣教会已经千疮百孔，已经行将就木，已经堕入深渊。

“但是，我还是想要相信，相信有善良，有美德的存在。

“这是我能走到今天的原因，这是我能够一直坚持的原因……格里戈……不要，不要否定它们，好吗？”

帕里斯的声音呜咽，到最后已经是一种乞求。

“我知道，帕里斯，这也是为什么我选择和你在一起工作……”

格里戈颔首，想要躲避帕里斯哀求的目光。

在帕里斯的呜咽声中，格里戈沉默着，等待着。

随着时间流逝，随着心情的平复，他变得冷静，也终于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抬头，看见了脸上挂着泪痕的帕里斯，问：“发现了吗？”

帕里斯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他松开了双手，点了点头。

“人为什么常常挂着泪水醒来？”

“因为梦境容不下太过深沉的悲伤。”

格里戈和帕里斯一问一答，随后两人突然捧腹大笑。

一切的一切都太过顺利。

成为主教那么庄重的事情发生得如此平淡，教皇只会念那几句自己听腻了的台词。

维克的反应总是不出格里戈所料，震惊和平淡都表现得恰到好处，仿佛自己对他了如指掌。

只有帕里斯，才像是帕里斯。不止是一个殉道者，而且是一个凝望深渊的殉道者。

格里戈终于笑完了。

“真是个拙劣的梦境。”格里戈自嘲地一笑。

“这是和平与真理给我们带来的好运气。”帕里斯脸上挂着微笑。

“走吧，还有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