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北一直往下拉,拉到最底部。
一条浅浅的横杠下面,BeiBeiLu。叩击着他的眼。
果然,心底的那个最后捍卫真相的小旗子啪嗒一下倒下,自己的名字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另一个公司的内部邮件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陆北北本人出卖的自己。
甚至连遮掩也不存在,窃取资料的人,连名字也懒得删,想到这点,陆北北心里有点愤怒。
他知道要这份报价表,就能准确确认内鬼这件事,因为从系统导出来的只能是那个模版,长达几十页的文件,他为了方便查询直接拖在了电脑桌面,大概没有人会用exceL或者word再重新整理吧,如果有,那他也没办法。
眼下,他几乎可以是百分之百确认跟夏遥有关了,不仅报价书,客户的合同,客户的具体信息跟联系方式,给予对方不同公司的价格,全部泄漏出去,陆北北扔掉手里的鼠标,仰倒在靠椅上,太阳穴一剜一剜地作痛。
他不明白也不理解,为什么夏遥要这样做,都是刚进入公司的大学生,彼此利益冲突没那么激烈吧,陆北北第一次对人性这个东西有了谨慎的揣摩。
而且,跟夏遥共事这么久,没见她为了钱有什么难堪过,日常办公桌上都是“星巴克”“Dairy queen”混着来,进口的零食也是丢过几次给陆北北,所以夏遥到底是为什么,如此,这般,费尽心力地出卖他。
客户的事且不谈,虽然那是陆北北付出了极大的心血才争取并维护下来的,最让他不解的是,夏遥的动机,她跟“海洲”究竟有何种程度的联系。
还是施诗,施诗费了一番功夫,才打听到“海洲”的实际控制人是一位叫“夏时茂”的中年男性,而这位“夏时茂”年过40,离过婚,唯一的女儿判给了他,他女儿的名字是“夏遥”。
陆北北听到消息的当下,从心底嗬地真实冷笑一声,什么动机,就是女儿为了父亲的事业做了个不怎么称职的卧底而已,亏陆北北为这事还前后愁思了好几天,又不好开口问,又很担心怕夏遥出什么事,没想到一层浅得不能再浅的原因,把陆北北卖的边儿都没有。原来自己身边坐着的可不是什么单纯无害的刚毕业的大学生,而是有着家业要继承的富二代,亏自己平日里还三不五时地帮她,想到这,陆北北又更嘲笑了一番自己。
什么嘛?
摊牌的事施诗自己来的,自己部门出现这样的问题,她日常管理不严难逃其咎。把夏遥叫进办公室,夏遥在办公室,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施诗站起身,走到夏遥背后关上了门,办公室的人同时都抬起了头看向那边,施诗平常从不关办公室的门。
施诗站在夏遥的面前,“夏遥,我知道你现在没所谓,大不了卷铺盖走人,回你父亲的公司,照样过得顺风顺水,一片太平,没所谓的,又构不成任何实际的罪名,用钱来摆平好了,就算交由法律也到界定不出个什么铁证如山,毕竟你拿走的东西太微妙,架不起直接的桥梁通向那个所谓的损失结果,这你知道,我心里也有数,所以,我不打算就法律意义的层面追究你什么责任,客户损失了再争取就是了,虽然这话很不像我说的,但我知道,对你,千金大小姐而言,必须拿出更有效的……怎么讲……更有摧毁性的弹药吧。”
夏遥不看她,看她身后墙上的那副红色高跟鞋鞋跟是三叉戟的the devil rada的海报,她不明白施诗话里的意思。
“喜欢听故事吗?”
夏遥没回应,
“这个故事呢,反正我还挺喜欢,够曲折,够离奇。”
夏遥斜眼看着她,
“盛晴,你知道的吧?”
夏遥整个目光都转回在施诗的脸上,
“‘海洲’的法人,第一财务总监,盛晴,是你爸的小情人。”施诗不打算拐弯抹角,
“你放屁!”夏遥脱口而出,
“别急,”施诗从抽屉拿出一个牛皮纸包装的袋子扔到桌面上,“她呢,还有一个四岁半的儿子,也就是你没来得及相认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夏遥表情开始扭曲,
“呵……”施诗冷笑,涂着正红色指甲油的纤长的手指撕开了袋子,“你妈离婚的时候,对你说的是去国外定居,但其实呢,你妈一直在国内,你妈呀,现在替你养着你们夏家唯一的继承人呢,这个,你不知道吧?”
……
后来,没人知道办公室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家只看见夏遥拿着一沓照片面目模糊地冲出办公室,跑向走廊,再也没回来过。
施诗松了口气支在办公桌上,对方是有弱点,有把柄可拿,要是没有,这个跟头岂不是栽得空空如也。
这件事到这算是了了,施诗没再为难陆北北,罚他多做了两个区域的市场调研报告,客户的事还得他自己慢慢努力回来,虽然这阴谋几乎说是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给陆北北造成的直接影响就是,这个月只发得出基础工资,裴月马上要出院了,他还有好多需要归置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