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位老人,盘膝坐在湖底泥沙当中,一头长发伴着水流摇摆,褴褛的衣衫上甚至缠绕着些许的水草,若是不曾定睛细看,怕不是会认为这人当是一尊塑像。
江鱼望见之时,这老朽正一手抓住那肥鲤,直往口中递,鱼身已经被生生啃咬了小半。
肥鲤鱼口一开一合,鱼尾尚还在拼命的甩动着,可整个鱼头却已经被老人递入唇边,直被这人大口一张,直接撕裂咬下大半个生鱼头,就那么在口中嚼动着。
他一对苍老的眸子,也望见了江鱼,但却毫无动作,只顾着自己的进食。
望见湖中老朽生嚼活鱼头的这一幕,江鱼只感觉胃里微微有些翻滚,本素来被他视为水中佳肴第一的长河鲤,好似也没有那般美味了。
怕不是这日后数载,他恐怕都会对长河鲤宴微微有所抵触,再也难以入口了。
老朽骨瘦如柴,但盘坐在湖底的身躯却好似一尊神魔,给人极大的威慑感,在他手腕脚腕之上,均被精铁锁链困锁。
锁链延绵往后,便缠绕在一块足有一人高大的半截巨剑之上,巨剑剑身锈迹斑斑,剩余半截则嵌入湖底,好似与这湖底铸就成一体般。
老人不紧不慢的将手中肥鲤啃了个精光,旋即才好整以暇的抬头,目光投向江鱼,像是在征询什么。
江鱼本能的张了张嘴,却立时有湖水呛入喉,大串的气泡涌出,他只能是立刻闭了嘴,囫囵的打着手势。
其人看在眼中,口齿未张,却有苍老的声音在水下直接响起,在水流中传递入江鱼耳中。
他双目幽暗,声音洪亮道:“你不是这洼上人,,,”
江鱼比划着手势,点了点头,心中却是震撼不已。
这老人困锁湖底,观他衣衫,怕不是有数载之久,真不知如何活下来的。
若论是龟息之法,便是道门佛家中,那些个牛鼻子老道、大和尚们怕不是最擅长此术,前者用以打坐悟道、后者用以闭生死关领悟佛法。
但纵然是他们,也不过是少则四五日,多则数月经年而已,可哪个当真能做到好似眼前老人一般,生生在湖底活了数载?
再者,他口齿不张,却又有声出,想来自然是“腹语”之术。
寻常人说话之法,俗语道来自然是话从口出,声音自内而外发;可这门术法,却是讲话向肚中咽,使声音在腹腔种共振,用“肚皮”发声。这法门若是专心习来,倒也不难,但一者此术言语之时,发音必定模糊不清,囫囵难明;再者,以腹语发音,并不意味着不张嘴,也定要微微张口,以此纳气入腹。
老人口齿紧闭,却声音清晰明亮,定然是操控内息入微之极,一点一动皆有门道,腹语才足以比拟口齿言语。
江鱼按捺住心中惊愕,这才留意到,在老人身旁,有几处斑斑白骨,看那模样,自然不是鱼骨。
想来,河上匪人定然也发现了湖中龟息数载不死的老人,曾尝试来接触,不过看这些白骨,想来结局并不美妙。
但这同样也说明了,这位老者,非是善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