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顿时将高凤薇说的哑口无言,她耳根子软,最是见不得他人诉苦。听妇人这么说,也觉得先行结账甚是有理,不免便去掏银子,可找了片刻,才忽的想起,昨夜席后歇息,她早已将银袋放在房中。后来韩吴闯入,悍匪逼杀,一连串的事故让她早将这事忘了个干净。反应过来,高女侠顿时窘迫,视线不敢同那妇女对视,转而示意二人。
江鱼冲她笑了笑,就在高女侠以为得救时,后者却忽的站起身,一言不发便往外走,女侠愕然追问,江某人更是嗖的窜出了店门,哪有半分重伤的模样,中气十足的声音还在堂中回荡着。
“如厕!”
理由强大不可反驳,高女侠看向了最后的唐公子,后者当真是目瞪口呆啊,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无耻了,没想到自己这师弟还要更胜一筹!
唐可畏晃了晃身子,本也想打着如厕的牌子尿遁,可看高凤薇面带杀意,若是自己扯出这番话,女侠怕不是会忍不住扑上前咬死他。
颇为感慨世态炎凉、人心不古的唐公子仰天长叹了口气,眼角挤出两抹眼泪,换上一副可怜模样,更比那妇人让人怜惜万分。可高凤薇早上过他的当,哪里会在一个坑掉两次?这会儿更是看穿了他卖惨的技俩,由是在杀意腾腾的目光下,唐可畏只得肉疼似得从怀里随手抓出一沓银票,正是江鱼昨晚取画后留在他房中的钱银,足有万两之多。
妇人看在眼里,顿时视线都直了几分,呼吸都不免急促了几分。
而有银在手,高凤薇也底气稍足,可苦苦等着,却见到唐某人翻来覆去一张张的数过,迟迟不肯给钱。
高凤薇还有些不解,可又等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厮是在找面额最小的那张。可能是找来找去找寻不到,便又塞进了口袋,扣扣索索的从不知身上何处犄角旮旯里,寻到几两碎银放在桌上。不待妇人去拿,想了想却又捡回了一枚藏好,暗道当是差不多了,这才忍着心痛,长叹了一声,似乎在哀叹自身悲惨。
妇人脸上的笑都僵了,这人长得如此俊俏,什么都好,偏偏就是这个性子着实太过吝啬。那怀中银票足有万两,他生生抠出几两碎银出来,还一副割了肉的心疼模样。妇人心里无奈的吐槽,肥手拾过银子,脸上肥肉一颤一颤的往后厨转入。
高女侠简直被唐某人的行径惊得呆住,敲了敲桌面质问,这等手里有银票万两,却为一两二两的银子斤斤计较,着实是罕见的吝啬鬼。
唐可畏肉疼似得灌着茶水,好似是卯足劲了要喝回本,抹着泪哭穷道:“高女侠你这可真就是不当家,真不知柴米油盐贵啊!”
“小可家中八房夫人,各个花钱如同流水。饶是在下一幅画能卖得万两银子,每月进项颇多,都止不住这八个女人总是要剁的手啊!如同八个支流分水,纵然小可家中有座银山,也禁不住这般花法!尤其是这又近了双十一,天杀的沈家商行又搞大促销活动,商人当真是黑心,胭脂水粉先是涨价后打折,甚至还要更贵一些。”
“可女人却偏偏就吃这套,那当真是拦都拦不住,银子哗哗的像水一样往外流...”
高凤薇听他开口便是“八房夫人”,已经是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壶热茶烫死这个小地主阶级。而后又听他絮絮叨叨,不停抱怨自家那八位妇人何等浪费,吐槽女人不识数,连涨价后再打折的价格比对都不明白,更是满腔怒火,柳眉倒竖,一拍桌子就往外走。
唐公子苦水才倒了一半,这听众就愤愤离席,他不甘的挥手大叫,“高女侠,这可不是在下危言耸听啊,你可知道她们今年六一八大促时在江南皮革店血拼了多少,说出来怕是吓到你...喂,高女侠,你去哪里?”
“如厕!”
不多时,高凤薇重新往店里走去,临近之时,却见到江鱼在旁边那株形状古怪的古榕前站着,低头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她走过去询问,刚要出声,后者却俯身蹲下,捻起一抹树根侧的泥土,在鼻端嗅了嗅。转身之时,正看到高女侠蹑手蹑脚的接近,不待她发问,便道:“小心,这店家有古怪!”
高女侠心中一惊,望见江鱼指肚有一抹暗红,她自是聪慧,便提起心来,也并不声张,跟着江鱼便往这酒家里走去。
不多时,那妇人便从后厨掀开了帘子,端着酒水扭着水桶般粗大的腰肢走来,一一为几人满上酒水,目光却总是忍不住往唐可畏脸上瞟。随她身后,更有三五个粗大汉子,一人手中端着一碟菜肴,都呈上桌来。江鱼心中暗自冷笑,似是无意间问道:“店家,你这酒肆不大,怎么好似个口袋一样,有这么多人在后厨忙活?比酒楼还热闹。”
几人个大汉脸色都是微变,还是那妇人顶得住压力,“哎呦!”一声嬉笑道:“这是小妇夫家兄弟呢,公子说可不是呢?我这小小一个酒肆,平日里往来行客亦是不多,权当能回个本就已经不错了,哪里养得起这些个糙汉。但我那夫家天大的本事没有,偏偏是急公好义的性子,邻里亲近左右无处着落,求到他头上,便被他一口答应,邀来帮闲!”
“您说说,这是什么帮闲?其实还不是吃白饭而已?我一家小小酒肆,哪里有这般多的活计让他们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