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章 相斗(1 / 2)侠路欢歌首页

成欢往隧道深处走,有了目标,脚下就快了许多,行了百步有余,果然发现石门上不再标注姓名和门派,只写了年月。

师姐是上个月不见的,他按照谢游闲的描述找到“辛卯年五月”的字样,转动壁上的灯架,只听“咔塔嗒”一声,防栓开启,成欢推门而入。

这间石室小的多,四下满是浅白的光,显然是通过某种手段将月光引了进来。

地上铺满了干草,成欢扫了一眼,看到不远处侧卧着一人,正背对着自己。

然而只一眼,就再挪不开目光。

那人头戴幅巾,白衫细腰,系了一条水青腰带。成欢看她身形单薄,蜷缩着双腿,心中一酸,走过去,手臂颤抖着,小心掰过她肩膀,看到无比熟悉面庞,再也忍纳不住,一把拥她入怀。

“师姐……对不起……对不起……”

他小声呢喃,眼中尽是哀伤悔恨,心想师姐独自一人在这种地方,也不知有没有被欺负……

将她扶开了一些,掏出汗巾,细心擦去她脸上的些许尘灰,透过月光,只觉眼前人清减了不少,一双大眼依旧让人喜欢,只是眸中不见了光彩。

成欢伸出手,将她散落的一缕秀发顺到耳后,看着她半晌,才道:

“师姐,我带你走。”

将她拉起,出了石门,走在昏暗的隧道中,只觉脚步沉重,往事一幕幕闪过脑海,一些曾经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

那大概是十几年前,成欢五六岁。三位师兄下山办事,他嚷着要一同前往,师兄们不允,他就哭、就闹,最后还是大师兄说,欢儿你是男子汉,要留下保护你师姐的,她是弱女子,可别被人抓了去。他这才止住哭闹,说定会把人照顾好,还拍着小胸脯作了保证。

也就是自那日起,他记住了一个词:承诺。

但接下来那段日子,成欢却把照顾师姐的承诺忘了个干净。他只会坐在山门前那块大石头上,眼巴巴地等师兄们回来,每日里习文练武一毕,就跑去山门等,一日不问上十几遍师兄什么时候回山,是不肯罢休的。

成欢与师姐同岁,二人生辰只差了一个月。成欢不喜欢跟她玩,嫌她幼稚,因为她不会像二师兄那样,能飞上树捉小鸟,也不会像三师兄那样,会闭气下水摸鱼,师姐就只会做个跟屁虫,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会。

成欢也不愿跟她多说话,所以很多时候,两人就那么一直等,师姐坐在一旁陪他,直到日落,师娘来唤,他才肯回去。

那天终于盼到师兄们回山,成欢别提有多高兴了,挨个抱住三位师兄,又跳又笑,师姐看他笑,也陪着笑,成欢瞧见了,心说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笨,就只会傻笑。然后大师兄拿出两块金银翠玉糕来,给了他和师姐一人一块儿。成欢当时根本不懂玉山派的贫苦,哪里知道就这么两块糕子,还是师兄们省下钱买的,他吃完了一块,埋怨太少没吃饱,师姐听见,就把自己那块儿给了他,说是难吃不喜欢。成欢当时还想,师姐真是傻,这么美味的东西,居然不吃。

后来他慢慢长大,知道了玉山派的清苦是事出有因,知道师父曾是一代剑圣,师娘医术非凡,知道了师姐乖巧懂事,是很好看很好看的女孩子。

又过了几年,他已是俊朗的少年郎,他和师兄们的关系愈发亲密,却发现师姐开始对自己若即若离,不再事事都来找他,不再同自己分享秘密,有时路上遇见会刻意躲开,说话会脸红……

成欢不是迂腐迟钝、不谙世事的男子,察觉出了师姐的心意,有些烦恼,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去年秋天,最终是找了个由头,独自外出闯荡。

还记得下山那日,师姐送了他装钱的荷包,成欢问她为什么上面绣了一朵花,是什么花,师姐只说是朵芍药,留下一句“万事小心”便红着脸跑开了。后来他才知道,芍药又名将离草,寓意情有所钟,有结约之意,他心中愈发不知如何是好,原本打算两三个月便回去,却拖了一年有余。

再回山,却是恰逢师门突变,师兄们天人永隔,师姐不知所踪。

“我会照顾好师姐的。”

儿时的承诺言犹在耳,成欢想起师姐对自己的好,恍惚间看到她温婉地笑。望着前方蜿蜒的隧道,一字一句道:

“这一次,绝不食言。”

隧道里光线昏昧,人影在烛火映照下不断变幻,成欢发现,师姐虽然失了魂一般,眼睛一动不动,也听不到自己说什么,但拉住她的手,她会跟着走。

二人一前一后,行走间,忽然前面的一道石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位男子,身穿鸦青色劲装,正是这里的守卫。成欢见了,也不躲避,径直走了过去,见他一脸诧异,抢先开口道:

“你在这儿作甚!”

那人一愣,顺口答道:“里面老家伙有发癫的迹象,给他喂点儿药。”

成欢看到石门上写着“苗风寨谭四安”,皱眉道:“谭四安厉害的很,仔细点!”

那人又是一愣,他根本没见过成欢,原本存疑,但见他一身守卫装束,拉着一位女子走得不紧不慢,又语带命令,反而不敢问了。

成欢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又行了片刻,回到了玉如意所在的那间石室。

谢游闲一直在运功试图解穴,解穴至少要一个时辰,但他有秘术在身擅于此道,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大功告成,只见他伸了伸懒腰,嘴角微微扬起,正欲起身,忽听石门响动,连忙又摆回之前的姿势。

成欢进来后,看到谢游闲一副待宰羔羊的模样,仍是病恹恹地坐在墙角,说道:“你还算老实,那就姑且饶你一命。”

拉着师姐,走到床边掀开帐子,轻声道:

“师姐,你不是早就想见如意宫宫主一面吗?她就在这儿呢!你那么崇拜她,不如……不如我们把她带走好不好?”

俯过去勾住玉如意的腰,将她扶正,手指触及肌肤,只觉如膏似脂,拊不留手,心跳不免也快了几分。

拿起散落在一旁的衣服,给她穿上。那是一件曲裾,领襟斜着绕过女子胸前,成欢低头时不免看见些风景,脸上又是一阵火烧。

匆忙帮她系好腰带,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小声嘀咕道:“女子的衣衫,扣起来原来这般麻烦。”

摇了摇头,左手拉起玉如意,右手抓住师姐的手,向门口走去。

正欲开门,却是想起了些什么,成欢松开二女,走到谢游闲身边,拍开他哑穴,说道:

“我且问你,如何从这隧道出去?”

谢游闲看见成欢直接要走,正觉有些失望,却见他去而复返,心中一喜,开口道:

“入口就是出口,那里有人把守,勘合腰牌,启动升降石,就能进出。”

他并未撒谎,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因为在他眼中,成欢已是必死之人。只听他继续道:

“少侠,在下还有秘密相告。你仔细看那壁上的石龛,可否瞧出些异样来?”

成欢闻言略感奇怪,扭头望去,只见那墙壁上的石龛四四方方,沾灰染尘,却未看出什么端倪来。正欲询问,忽觉身前一股劲风袭来,他心中一凛,欲要闪躲却已然不及,耳中只听得“砰”的一声,已被一掌打在了胸口。

他于危机中将真气催至胸前,生生抗了一掌,反应虽是极快,却也无法完全避开这近在咫尺的突袭。踉跄着退出几步,嘴角流出一丝血来,已是受了内伤。

“小兔崽子,居然能撑得住!”

谢游闲骂了一声,纵到空中,双掌拍出,再次击向成欢胸口。成欢暗暗调息,闪到一边,出手切他双腕。谢游闲就势让过,双足点起,在空中半转身体,一掌反劈了过去。成欢不愿硬接,沉肩避过,见他落地,右足便扫他下盘,谢游闲滑步后退半尺,遂又腾空而起,这次是居高临下,全力拍下。

他的掌法“南山裂碑掌”正是由庄主传授,此掌有开山破石之威。他天生臂力过人,多年来延习此掌,使来更是虎虎生威。

成欢却是浑然不惧,他虽受了伤,但却不落下风,起初身法还有些滞涩,但几招下来,调匀了气息,便一点点从容起来。

又过了几招,只见他面上风轻云淡,身法愈发灵动飘逸,在对方咄咄逼人的掌风之下进退来去,更像是戏耍一般。

谢游闲心中无比震惊,未料到对方年纪轻轻,武功竟如此之高,自己偷袭他那一掌,本就带了恨意,用了十成功力,却不想他竟是硬生生抗住了!

非但如此,这小崽子此刻分明是在炫耀武功,自己一个看走眼,如今却是骑虎难下,欲罢难能了。

谢游闲心中焦急,暗自盘算如何脱身。只见他一边过招一边往门口退,看准了一个时机,大喝一声:“且慢!”。

喊完却是不等成欢回应,手形突变,双掌交叠,猛然拍出,正是一招“五丁开山”!

他这一招至刚至硬,本意是迫开对方,好有机会逃离,谁知成欢却是看准来掌,双掌同出,直撄其锋!

“砰”的一声,谢游闲被打飞出去,他跌落在门边,却是正好滚到了玉如意脚边,成欢暗叫不好,自己一时意气用事,似乎是犯了个错。

果然,谢游闲爬起身,右手锁住玉如意脖颈,恶狠狠道:“臭小子,别过来!不然我捏碎她的喉咙!”

成欢纵跃过去,把师姐拉在身后,淡淡一笑:“玉如意的死活于我无何干,你要动手,请便吧。”

他不希望玉如意出事,但对方以此要挟,显然是打错了算盘。何况若要抢下玉如意,自己又怎会表现出受制于人的模样。

谢游闲左臂已被震断,耷拉在一旁。他疼痛难忍,本就是在勉力支撑,看到成欢一副混不在乎的模样,渐渐狂躁起来。

只见他面露狰狞,怒道:“好!好!是你逼我的!那就别怪我!”